停格动画（Stop Motion）只是卡通？对刘静怡（Raito）来说，远不止于如此。除了用作品说故事，她更擅于拆解物事的状态，也许是婆罗洲绣珠、瓷砖、也许是热带的一颗石头或叶子。 旅居台湾十年，她以停格动画入围了逾百个影展，参与的作品《热带复眼》获得第59届金马奖最佳动画短片，甚至代表角逐2025年奥斯卡提名资格。这样的她，来自马来西亚柔佛，高中时期接触停格动画开始，便立志以此为业。 今年，她返马驻村办展，为这片土地创作；同时也在2024年度的TEDx茨厂街舞台上分享用艺术探索身份认同，并重新认识自己的家乡的故事。
与远在台湾的刘静怡（Raito）视讯采访的早上，她手边还有一些未完成的拍摄媒材。微微干瘪的兰花摆在摄影台上，她说：“那是植物死亡的过程。”
一朵兰花从盛放到枯萎，刘静怡拍下植物腐蚀，逐格消失；接着反转画面，花又像活过来一样。在生物与非生物之间，刘静怡用停格动画把玩时间。
工作室内有好几间房。一扇门背后，整齐堆叠许多塑料箱子，装满之前收集的素材。一些不知名种子、干燥花，到海边采集的贝壳……刘静怡说，在台湾做停格动画的人，都管自己的工作室叫“精神时光屋”。
因为你需要在暗房里创作，早上进来可能外面的世界还是亮的，但出去时已经变暗了，有点失去时间的样子。”刘静怡说。
出生于柔佛，长期在台湾发展的她，今年年中于吉隆坡Lostgens’举办个人展，主题为《浮生远流·回乡》，似乎与她的个人生命史无比贴合。展览的英文名——To Nowhere until I am home，仿佛只有让自己的创作漂流归来，才是真正意义的回家。那次回乡办展，她也去了砂拉越——
“每一次回家，我都发现马来西亚的植物比台湾长得澎湃，而第一次去东马，发现根本是植物天堂。”
重新理解世界的超现实幻术
以自然为主要创作元素，她看见的不只是植物兴衰本身，更是创作的可能。
她说：“大自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但我们住在城市里，有时却觉得它很遥远。有没有可能把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东西，以一种超现实的方式呈现？”
她的停格动画，如同幻术。带着这样的超现实手法——“石头看起来坚硬，但其实里面是柔软的。”在《我们如水流动》实验停格动画展中，黑白灰粒粒相间，远看如闪烁星群，近观也能看出通透的柔软。那是她在阿美族人村落里，对石头的重新理解。
我用石头来做动画，就发现其实没有两颗石头是相同的，就像是每个人一样。就算我们长得相似，但我们还是不同的个体。
原住民在他们的土地上，与自然刚强、温柔地共存——采集媒材的过程，也是对自然一个全新的认识。停格动画于她而言，即是能够不断探索，直到领略到一个新的世界。
说故事很烦？ 动画还能做得更多
最早接触动画，也许是我们记忆中的2D卡通。叫得出名字的七龙珠、灌篮高手、名侦探柯南……漫画有了新生命，但对刘静怡而言，动画远不只是卡通——“它不一定要讲故事，因为我觉得讲故事是一个很烦的事情。”她笑说。
如果只有故事——“看不懂故事，就会看不懂内容。但创作，也许可以用抽象的方式，打破叙事框架，去思考一个抽象的动画要怎么做。”
游走于现实与超现实之间，她拾取生活中被忽略的小物，创造出超现实的视觉。除了叙事，在她动画凝滞复生动的时间里，有她通过艺术驻村寻找身份认同的物事、旋转的瓷砖、绣花鞋……静看，石头如水流动，花卉死而复生。打破叙事框架，她以时间消失术改变了事物存有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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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所有的超现实，绝非无中生有。细读一棵植物，她了解变叶木的习性，发现每片叶子都有不同纹路——研究叶子的厚度、叶脉的模样，找出植物之间相像或差异之处。拍摄、定格、重叠，那些像或不像的地方，仿佛植物眨眨眼睛，她正是利用植物的相似性与差异性，创造一个陌生化的世界。
赋予角色生命 对立体造型有天赋
毕业于宽柔中学，刘静怡曾是班上的美术干事，常常需要布置教室，手边最多的就是万用粘土。上课无聊，她就会随手捏一捏，瞬间变成可爱的小食物或饰品，从前她便对立体造型充满天赋。
直到一次学校礼堂播放《第十四道门》这部动画片——“居然有人可以把自己手作的角色，让它在萤幕里面活了起来，好像赋予它生命一样”，她惊讶地说。那时的刘静怡像是探索到新世界，并立志要往停格动画发展。
高中时期，她在电脑课学到动画制作软件Flash，那是她第一次体验到不眠不休，只为了看到作品的成果。然而，当她从马来西亚赴台就读实践大学时，动画教育仍以3D为主。恰好，系上处于改革初期，停格动画作为她的毕业制作才成为可能。从简单粗拙，到学会以专业Dragonframe软体制作，也是她加入共玩创作以及旋转犀牛这两间停格动画工作室实习的成果。
她的立体造型开始在荧幕动了起来。大学毕业制作，她坚持做停格动画；系上老师曾说：如果完成不来，就准备被当！然而，作品《菲索》最终入围金穗奖影展、台中国际动画影展等等。
她曾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做停格动画，却俨然把她带到更远的地方。后来，她加入许多专业制作团队，包括加入当时正在制作金马56片头的张徐展团队。在那部荣获第59届金马奖最佳动画短片奖，并于韩国影展获BIAF最大奖，代表韩国富川影展角逐2025年奥斯卡提名资格的《热带复眼》，刘静怡也是动画师之一。
走出虚拟荧幕 不做动画工具人
在持续研究停格动画的过程里，“我发现3D动画或是电脑科技，它是一直不停在更新的。那如果以后要继续做3D动画，也需要一直去精进技术。但在精进技术的过程，我可能没有办法回归到核心，可能会变成是一个做动画的工具人。我希望我始终可以跟内容贴得很近，保持一个创作者的思想。”
“因为你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做动画，它结束的时候还是一个虚拟的东西。我希望可以触碰到它，也希望它是有温度的。”
编按：刘静怡将于10月12日登上TEDxPetalingStreet 2024年会【躍】的舞台，分享用艺术探索身份认同，并重新认识自己的家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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