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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电影节中的新感情旧回忆

随着中国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电影市场,其电影产业出现井喷式增长,每年数百亿的票房规模,早已提升了国产片的地位和观众的观影水平,质量也开始向数量看齐,叫好叫座的中国电影比比皆是,只不过本地片商缺乏引进的眼光和胆量,所以一个电影节的诞生是迟早的事。

中国电影节继去年成功举行后,今年再次由中国文化中心(吉隆坡)、中国电影资料馆、马来西亚华人影视协会联手主办,从10月14日至20日,连续一周在吉隆坡柏威年广场大地影院放映12部中国电影,作为庆祝马中建交50周年的活动之一。

这次的电影节分为三个单元展映,“时光印记”单元放映四部修复的经典影片,包括在最佳华语电影一百部名列榜首的《小城之春》(1948),首部扬威国际三大影展夺得柏林金熊奖的《红高粱》(1987)、曾经在马新地区轰动一时的山歌片《刘三姐》(1961)、以及史上第一部改编西游记的默片《盘丝洞》(1927)。每一部都在中国电影史上举足轻重,能够重现大银幕是何等珍贵的机缘,也是我此番前来的最大动力。

“动画绮梦”单元放映了去年中国最卖座的国产动画片《长安三万里》,以及改编自明朝小说封神演义的《新神榜:杨戬》,两部都是追光动画所出品,这家公司可说是中国版皮克斯(Pixar),专门以创意手法重新演绎中国民间传说。

“剧情长廊”单元则带来六部近三年在中国上映的新片,包括今年的春节档电影《飞驰人生2》、去年王宝强自导自演的《八角笼中》、FIRST青年电影展竞赛片《乘船而去》、春节档电影《中国乒乓之绝地反击》,以及2022年上映的真人真事改编电影《平凡英雄》和《回西藏》,全部都未曾在本地院线正式上映,可见选片人诚意十足。

由于来不及提前动身,我只选择观赏周末最后两天放映的八部影片,无论是重温还是首次观赏,内心都充满五味杂陈,唯有逐一纪录下来,作为往后的回顾。

《新神榜:杨戬》

追光动画最拿手翻新中国传说,这回通过封神榜人物杨戬的视角,重新诠释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全新的视野叫人耳目一新,衰落的神仙飞天乏力,需要乘坐混元气作为燃料的飞船代步,那些浮在天空的仙界还夹带Cyberpunk风格。当了赏银捕手的杨戬发现目标人物沉香竟是自己的外甥,牵引出师尊的阴谋,彻底改写了劈山救母的意义,想象力非常丰富。唯独打斗画面过度频密,带有炫技的意味,导致引人入胜的剧情难免出现视觉疲劳。

《飞驰人生2》

导演韩寒除了是知名作家,本身也是赛车手,所以能够拍出赛车现场的刺激,还有驾驭车子的心态。冠军车手东山再起,关闭驾驶学院组队参赛,每一道难关都靠毅力闯过去,有血泪有笑声。逆境考验出一个人的斗志,伯乐遇上千里马,停产车厂组队的过程充满笑点,但也道出了残酷的现实。沈腾这回演技比搞笑出色,多次的内心交战成功铺垫了戏轨,让胜利回归那一刻异常热血,不夸张不肤浅,成就了励志片所需要的每一项元素。

《小城之春》

虽然之前看了无数次的视频与光碟,但首次在大银幕观赏,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剧情对白;陌生的是更大更清晰的画面,看到更多的细节,感受更直接的情感。压抑的妻子、悲观的丈夫、久别重逢的恋人,加上少女怀春的妹妹和尽忠职守的老仆,五个人就在一间破落的宅院内走动,每一场戏都紧密地联系着不同的空间,发乎情止乎礼的含蓄在屋内汹涌流动。全知角度的画外音总是画龙点睛,在关键时刻发挥精准的移情作用,手法充满那个时代的诗意。

《刘三姐》 

从小就耳熟能详的山歌总算见到庐山真面目,草根人民反地主的故事是当年的主旋律,却暗渡陈仓地造就了经典的音乐爱情片。正面和反派角色泾渭分明,从化妆到性格都一目了然。桂林风光无限好,刘三姐人美歌声好,一个通俗的民间故事在极致的艺术造诣与美术衬托下,达到雅俗共赏的境界。荡气回肠的歌声结合唯美的画面,配合大中华的情怀,难怪会叫人百看不厌。可惜修复版没有中文字幕,不然全场观众会一起大合唱。

《盘丝洞》

看见将近一百年前的默片,审美叫人大开眼界。虽然残本缺少了前面半小时的画面,但简洁的叙事依然交代了来龙去脉。饰演蜘蛛精的女演员每个都很妩媚,猪八戒和其他妖精的头套相当讲究,其他都靠化妆呈现特色。最抢镜的是那全场蹦跳不停的夜壶精,最喜欢妖精露出真身的意想不到。片中的打斗场面都很落力,没有什么特效,看起来很真实。完全无声的体验很难得,让人更专注银幕上的一举一动,静静地读着字卡,不经意地习惯了这样舒缓的节奏。

《长安三万里》

滚瓜烂熟的唐诗三百首,被这部动画赋予不一样的意境。通过高适这个节度使角色述说李白不羁的一生,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因为历史本来就充满很多不确定的情节,最适合后人发挥想象力。本片画风独特,身长腿短的人物反映了唐朝圆润的审美,嗜酒的李白人到中年的肚腩都画出来了,可见作画心思之慎密。故事的伏笔埋得好,带出最后反击的痛快,没有白费由始至终的铺垫。诗词的朗诵结合情景份外传神,《将进酒》那段甚至还虚实交替,写情写意都到了极致。

《平凡英雄》

八小时内横跨1400公里抢救新疆断臂男孩,过程非一般惊险,但是电影却拍得平平无奇,参与其中的警察、医生、飞机乘客和机组人员都显得样板,不容易让观众投入,还不如片尾释出的真实镜头来得震撼。演员用演戏的心态重现场景,怎样看都是用力过度,也少了那份临场反应。每一个下达指令的特写,看起来更像政府部门的形象包装。李冰冰冯绍峰黄晓明的角色如果不是由明星演出,或许会有更大的说服力。

《红高粱》

张艺谋的处女作是如此纯粹地以画面和色彩说故事,刺眼的红色从头带到尾,高粱酒、鲜血、棉袄、太阳融为一体,形成强烈摄人的意象,一气呵成的气势在片尾唢呐响起冲向日军车子那一刻达到巅峰。姜文用沙哑的嗓子唱东北民谣,精壮的汉子挥洒汗水在酿酒,众人目睹同胞被剥皮的悲愤,集体高歌喝酒舍身就义的悲壮,完全在镜头前突出了原始的力与美。当年看大银幕无比激动,三十多年后重温依然惊心动魄,经典是不会被时间磨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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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伟光

马来西亚资深剧场人,影痴与音乐发烧友,先后创办《剃刀实验剧场》和《戏剧家族》,发起《黄火》和经营槟城地下音乐基地Soundmaker。曾任职槟城光明日报副刊主任,先后在各华文报耕耘艺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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