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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纹身背后都有故事——专访纹身师李梓扬

古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即使到了今时今日,在东方社会里,依然有不少人抱持着这样的观念,更因此对纹身这门艺术嗤之以鼻。无论你赞同纹身与否,你是否好奇过:人,为什么要纹身?这道问题,或许让担任纹身师已有18年的李梓扬来回答最为合适,他将告诉你,那些他曾聆听过,且至今难忘的——纹身背后的故事。

李梓扬从事纹身这一行业已长达18年之久,接受访问专访时,他笑称:从我18岁开始做纹身到现在,我都已经36岁了。

从一名青葱少年到成家立业,李梓扬一直没离开过纹身行业,他坦然道,自己接触过的客人形形色色,可说看尽了人生百态,不过却有一些客人,让他至今无法轻易忘怀。

来这里找我纹身的客人,多数是因为喜欢纹身或为了好看,但也有一些人,他们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接受纹身的人……喜欢纹身的人,很明显就能感觉出来,不能接受纹身的人也是,但这些并不能接受纹身的人会来到这里,一定有他们的原因。

李梓扬从小店面做起,一直到26岁左右,才正式成立了位于雪州八打灵再也的扬艺刺青坊。(摄影:郑俪婷)

一,爆炸案下幸存的女子

曾经有一个女人来找李梓扬替她纹身,指明要纹一整个后背,但是从她的言谈举止间,却透露出她不是一个能够接受纹身的人。经过一番了解,李梓扬才知道她是想把纹身图案遮盖在伤疤上,那女人原来是泰国合艾酒店爆炸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案发当天,那女人与她的丈夫在蠡园酒店购物广场(Lee Gardens)悠闲地逛街购物,丝毫不知当时的地下停车场,有人正在默默筹划着一场炸弹袭击。

“突然一声巨响,楼层开始往下塌陷,电路已烧毁,四周一片黑暗,眼前能看得见的,只有硝烟和火光,原来商场内已经开始着火。她跟我说,他们一心只想着逃生,只能拼命往有阳光的方向奔跑,凌乱不堪的地面上全是玻璃碎,即使踩得脚板全都流血了,也感觉不到痛;即使身上的衣服着火了,也全然顾不上,他们只能拼了命地逃离商场。也是直到逃出来后她才知道,她身上的衣服都烧得熔在皮肤上了。”

泰国合艾酒店爆炸后的案发现场。(图片来源:Bangkok Post)

当时,那名女子在医院昏迷了好几个月,医生只能将她身上剩余不多,还算完好的皮肤,移植到比较重要的身体部位,因此她的后背几乎没有皮肤,只剩下肉。

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再跟我提起时,她还是会掉眼泪。在她身上还看得出来当时衣服熔在身上的痕迹,表面就像波浪纹一样。纹的时候,她痛到几乎受不了,只能要求我们给她上麻药再纹,最后花了四五次才完成了整幅图案。

李梓扬为该名女子覆盖在伤疤上的纹身。(图片来源:受访者)

二,帮失智老人纹身

许多年前,李梓扬曾遇过一位老人家走进他们的店里,请他们为他纹身。

结果,老人家想纹的并不是什么图案,而是他的名字、他家的地址和家人的电话号码。

那是一位失智老人,他说他时常忘东忘西,出了门还会忘记怎么回家,如果忘了带证件出门,也没人能帮得到他。我们看他很可怜的样子,又糊糊涂涂的,就决定帮他把资料纹在胸口,也不算他钱了,当作是送给他的。

奇妙的是,这件事情后,老人家倒是一直都记得他们,时不时会到店里探访,偶尔还会买一些食物来请他们吃,感谢他们的帮忙。

虽然不是帮他纹了什么很厉害的图案,但也算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经历。

三,纪念未能出生的孩子

李梓扬说,不少人会把纹身当作记事或纪念的用途,因此他遇过许多客人都是把自己所珍惜的人事物,用纹身记录下来,其中也包括把“素未谋面”的家人纹在身上的例子。所谓素未谋面,即来不及出生的孩子。

图为李梓扬替客人纹身的工作照。(图片来源:受访者)

其实那一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画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因为我既没见过,也没有任何照片,但是那位客人的重情重义感动了我。最后,我帮他设计了一幅图,画了一个胎儿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场景,替他纹在手臂上。

原来,前来纹身的男子和他的伴侣相知相爱,两人的恋情却遭到双方家人的反对;后来,女方怀孕了,却在男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家里人逼着把孩子给拿掉了。在知晓整件事后,男子非常难过,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纪念他未出生的小孩。

“纹身是一种叛逆的艺术”

“纹身是一种叛逆的行为、一种叛逆的艺术,又或说,是由叛逆的行为所形成的一种艺术品,”李梓扬如此形容道。

“年轻的时候会觉得,纹身就只是为了帅,为了看起来比较凶。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就会觉得,纹身是给自己的一种装饰,美化你自己,让你的生活添加一些你想要的东西。

李梓扬认为,纹身是给自己的生活的一种装饰。(摄影:郑俪婷)

随着科技发展,纹身不再像从前,是“一辈子的事”,但使用现今的技术去除纹身,皮肤上依然会留下白色斑块。因此,李梓扬也特别提醒道,如果想纹身,还是得三思而后行,撇开具纪念意义的图样不谈,在纹身之前,至少必须想清楚:你想纹的图案或文字,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喜欢?毕竟,纹身还是会有痛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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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b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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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俪婷

《访问》编辑兼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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