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的她躺在病床对我说:“阿量,我们一定要用躺在病床的角度去了解病人。”
那是一堂自我救赎及忏悔的对谈。她慢慢诉说,我安静聆听,只是点头,回应不多。
她说:“当初的我也是一名从事临终关怀的义工。而且自认很关心病人。现在看回去,好多我所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是不对的。”
她告诉我她很习惯性和病人谈话时都会握住对方的手,而且抚摸病人的头发。现在角色已替换,她不再是义工,是个临终病人。那些曾经她教过的义工们,大部分的他们和她说话时,都是握住她的手、抚摸她头发,不断和她说:“没事的”,而且还叫她要学习放下。
她说这是报应。这是她以前常对病人们说的话。
没事的?!要学习放下?!
这几句对白,不停在生活上出现,她很受不了,生气那些对她说出这些话语的人们。那些比较熟悉的亲友,她求他们不要再说了。然而那些比较不熟悉的拜访者,基于礼貌上,她选择如此回应对方:“谢谢你们来看我。你们很有心。”
她说:“我终于明白当初有些病人和我说谢谢,说你很有心,那未必是真的是份感谢,其实那是一份善意的拒绝。他们不要伤害我,也不好意思指出我的过错。我觉得对他们很抱歉。像我现在临终时,其实皮肤系统很敏感,动不动就会痛。一直要被大家握住手,抚摸头发,其实是件很累的事。身体疼痛,不是你说能放下就能放下。”
说到这里,她眼泪流下来。
当下,我看到自己习惯性的制约行为准备要出来了,就是我要伸出我的手,去握住他的手,表达我的关心。然而,她已经告诉我她不要这些。所以我只是安静的听,连tissue paper我都选择不递上去。我就是期待自己如此简单而且无动机的存在着。其实,什么也不做,对我们这种“要做多一点”的助人者来说,是很煎熬的。
她继续说:“真的,我们不要再扮演看起来是一个很热情的助人者。那些都是演出来的。如果真心相伴,你不会说这些话、做这些动作,来加重病人的负担的。”
我想,这辈子,我会永远牢牢记住她给我的教导:不要假装自己是热情的助人者。
说实话,如果我们没有真心想要替病人分担事情,不要轻易说出“没事的”、“放下吧”这些话语。闭上嘴巴会比较好的。
我们就是喜欢要说出一些不知道从哪里 copy and paste 的话语,来刷自己的存在感。恐怕嘴里说不出一两句有道理的话、一两句经文、一两句祷告词,就觉得自己好像不够文化。
其实不是所有病人都需要这些,毕竟,临终病人根本就没有体力及心情去听你那一套他们也懂的大道理。
她说:“道理有谁不懂?轮到你躺在这里的时候,你就知道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讽刺。”
是的。病人只需要我们试着用躺在病床的角度去了解他们。 除了我们自以为是关怀的关怀,他们需要的是被了解:了解他们内心所产生的无助及无奈是无可避免的。
那一晚,我回到家里,把这一堂学习记录下来。入睡前,躺在床上的我问自己:“如果这张床是一张病床,要我长期躺在这里,我真的可以坦然接受死亡的到来而且完全没有情绪吗?”
我知道我肯定做不到,所以我不会逼我的病人们要做到。 感谢她在临终时愿意教导我如此真实的功课。
请参考网页资料:
https://www.nectarcare.sg/zh-hant/ncs-courses/volunteer-training-courses/
因为疫情来袭,今年暂时还未开放学习课程。
请自行致电给甘露协会工作人员,做进一步的询问。
我想了解更多新加坡临终关怀,因为有兴趣学习这一块。应该如何进入,老师可以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