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知道为何对新年越来越无感了。”朋友大叫。
“为何?”我问。
“都是时代的错。都是科技的错。”她斩钉截铁,语速急促地说。
她回忆小时过年最大的期待,就是看除夕的厚报纸。
那时还没有网络,电视还是霸王,主宰着最重要的娱乐资讯。所以,过年时电视机仿佛是香火鼎盛的庙堂,众人必定要朝圣一番;无论是综艺节目或电影,至少得坐在电视机前看个几十分钟,才算“有过年”。
要完成这道神圣仪式,当然要先查看节目的播出时间。在那个只有老三台的年代,一旦错过播出,很可能就要等个好几年才会重播。
因此对她来说,除夕报纸娱乐版里的电视播放时间表,就像一份神秘地图,隐藏着各种宝藏。从除夕到年初二,排满字体,琳琅满目,只等有缘人慧眼挖掘。
“当时,看到自己想看的电视节目时间后,我就会跑去跟家人商量。”她笑嘻嘻说,仿佛回到当年那个穿着喜庆旗袍等待收红包的小女孩模样。
“什么时间可以出门拜年,什么时候可以等亲戚上门,都要安排好。否则的话,想看的电视节目若错过,我会难过一整年。”
那是个科技不太发达的年代。没有智慧手机,没有脸书与IG;没有电子钱包,也没有人人都可以飞的廉价航空。
过年相聚是必然之事,聚会时会互相聊天打闹,要不然就做着同一件事。无论是看电视、赌博或睡觉,都好。
选择很少,但感觉都很好。
“不懂为何,我怀念当时等待除夕报纸的期望感。那是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仿佛在过圣诞,期盼圣诞老人会准备什么礼物。但无论是怎样的节目,感觉都是对的,都能找到快乐。”她喃喃地说。
“不像现在,网络上什么节目都有,不分国界,不分语言。被动变成主动,选择多了,反而有种莫名失落。”
我点头。
这并非是长大的心态落差问题,也无关时代是否前进,关键在于网络与科技发明。我们拥有更多资源便利,以为这就能追上感官的一切需求,却忽视了一种叫作“期待补偿”的心态;看似得到一切,但有种说不上的空虚。
所以,我才会那么喜欢《让子弹飞》里说的对白——让子弹飞多一会儿吧。那是种看穿时间魔力的的智慧。有些事要坐言起行,但更多事需要等待,让生活有了某些牵挂,仿佛有了重量,日子才有意思。
等待的过程并非都是煎熬的,这反而是种对内心窥探的大好时机。看着欲望,也看看内心对这份欲望的情绪波动,都是种生活禅意。
无论是惊涛骇浪,或波平如镜,每种风景都是美丽,前提在于一种未崩坏且有耐心的自觉。
所以,有些时候我不看手机,有时故意把脚步放缓,为的就是想感受时间的滴答,内心的向往。
当等待或期盼的事开始成形,再去回应这份邀请,你会发现,有股无法明说的饱实感,圈圈围绕在回应的当下。
那是种等待后赎回时间感的幸福,也是这个时代永远无法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