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广播人张吉安在他面书写一则事:他到组屋区去送素食饭盒时,一位华裔男士没申请单坚持要拿四份,因为有带多,所以他们给了他四份,未几,四份饭盒被丢到他脚下,菜汁溅了出来,男人咆哮”你们把我们当狗吗?为什么饭盒里没有肉?”
文字短短的,却让我心里涩涩的。
和吉安一样,行动管制令实施期间我也意外的成为负责发放物资组群的协调人,我手上有一些从朋友们那里筹集来的钱,这些钱将变成物资,送到几千人住的地方去。
听起来是简单的任务:有人申请,我们就安排物资送到。但当任务执行时却千言万语无法说尽,因为当中太多跟人性有关的算计。
疫情之前,我听说有这样一群人,却从没机会能与他们交集,这一个月半来,因为这样的机缘,我有机会瞥见人性的美丽,同时也得以看见人类因为不足而衍生的自私和贪婪。
话说有个妇女开帖说要申请奶粉给她两岁多的孩子,看看有什么好心人可以送奶粉给她。这时有人留言说:我记得你,你一个星期前说需要两岁孩子的奶粉,我已经买了奶粉送去,为什么你现在又来申请呢?
妇女说:“因为我孩子吃不惯你送来的奶粉,她习惯了XXX牌奶粉。”
这时有人说:“哇,你女儿还真会选,这可是贵牌子啊。”
妇女说:“是的,她只喝这个牌子的配方奶,其他牌子的配方奶她是不喝的。”
我看着这连串留言,心里哇哇声不绝:“给予的人根据自己的能力给予,接过物资的人心存感恩,尽量以这些物资度过这段艰难时期”,是我们在做物资发放的中心想法,但这个想法到了某些人那里,变成了“在这艰难时期,你需要满足我们本来的生活需求。”
这事如是我处理,我们会拒绝这项申请,然后劝告:“除非有医生说明的医药理由,要不然两岁多的孩子其实已经不需要喝配方奶了。”
我自己的大儿子,母乳吃到一岁,断奶之后就跟着大人吃,最重要的是食物营养均衡,这位妇女在这样艰难的时期,正好让孩子戒掉一个月需要花上不少钱的配方奶。
会这样建议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一公斤的配方奶,孩子大概十天吃一包,价格在马币26元,而26元可以买一包十公斤的米,供三个人吃上一个月。
我们群组除了不提供配方奶给超过两岁的孩子之外,也会拒绝要求“尿片”请求,除非是初生婴儿我们会另外处理,要不然我们都会请他们用尿布,或把旧衣服改良之后当尿片让孩子换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婴儿到学步儿阶段,尿片好像变成必须品,但才十二年前,我的孩子都穿着尿布长大的,尿片只在晚上穿以让大人能多休息,或外出时为了方便,一般两岁孩子就不需要穿尿片,当时一包30片尿片可以让一岁半的用上一个月。
但当我跟这些申请尿片的妈妈沟通时,她们告诉我,两岁半的孩子,一个月需要大概三包到四包的尿片,我问是怎样穿的,她们说,早上睡醒一片,中午一片,下午一片,傍晚换一片,有时大便需要多两三片,所以一个月最少需要 120片。
我问:“行动管制期间,你们也没去哪里,换尿布大概是可以的吧?或这正是大好时机训练孩子上厕所,不是吗?”
习惯是养成的,之前孩子一整天穿尿片的习惯是因为你有工作所以负担得起,现在没工作,是不是可以改掉两岁半孩子穿尿片习惯?
之前孩子吃某个牌子的配方奶,现在没钱买配方奶了,有人送来另一个牌子的配方奶,我们是不是可以让孩子换奶粉吃?
我真的没听说过有孩子因为换了配方奶,喝不惯,所以拒绝进食,因此活不下去的,孩子都有确保自己活下去的本能。
我们提供的物资,一份五十元,可以让四个大人吃半个月,这些物资都有义工送到求助者居住的地方去,这些日子来听到很多小故事,这样简单的物资,许多求助者接过时是带着泪水的,因为疫情无法工作所以也无米下锅,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的世界很难想象,但在马来西亚的好多角落,住着他们。
朋友说起他自己处理的一个个案,已经说好第二天会把物资送到她家里去,却接到她的电话,说:“刚刚政府派人送来物资了,这份物资可以让我们吃上十天,接下来我们会再想其他方法,你明天不用再送过来了,可以送给其他需要的人。”
朋友说他好感动,他有几次经验都是有人用尽方法想多拿几份,而这个女生,她能同理还有很多跟她一样已经饿着肚子的人还没得到援助,于是当她拿到了一份,马上把自己的让出去。
我想就是因为有许多这样美丽而受苦的灵魂,大家才得以继续积极地找出他们,继续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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