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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酱油炒面

今早起来,读到港报的一篇专栏,作者王伟雄在美国加州生活,在大学教书,课余乐于包办家里的煮食和洗碗工作。他怀念香港的街头小吃和港式饮食,简单如鼓油皇炒面,对于居住的小镇(Chico)的他,要找这些香港味道不容易,他就自己试煮,“以研究学问的心态”对待烹调,终于煮出全家人都满意的鼓油皇炒面。

这么励志的鼓油皇炒面的故事,马上挑起我的味蕾兴趣。

在大马槟城,我们成长期最普通的庶民小吃就是酱油炒米粉和炒面,当时的小贩在路边档当场炒成一大镬,淋些红辣椒酱或青辣椒,撒些炸好的枝竹(福建话叫Teik Ah Kee),有些甚至还问你要不要淋上一些卤汁。

一包才一块钱(如今也才一块半至两块钱)的炒米粉或面,还让我们有那么多的佐料可选择,你说值不值得国人每天都想去打包这些物廉价美的食物去喂饱一家大小?我觉得炒米粉和炒面简直是华人的椰浆饭,但更胜一筹的是椰浆饭已经包好一包包了,你也无法要求加这个加那个。但炒米粉我每回都会要求加枝竹;即使只是加了五角钱的枝竹,我也倍觉称心如意。

如果说一个民族的食物是在完成后添加了许多的卤汁呀,辣椒呀,竹枝等的所谓garnishing,你几乎可以判断这个民族对吃一点都不马虎,就连街头的小吃如炒面和炒米粉那样,小贩们把纸张(以前是用报纸)包起你的那包炒米粉时,所秉持的认真态度绝对不会逊于一个酒店里的大厨师。

和港式鼓油皇炒面一样的,我们的炒米粉面(对,通常我们会把米粉和面加在一起,就像吃福建虾面时一样)用料除了酱油——香港人会用生抽和老抽,槟城人没有老抽的概念或产品,就会放我们的“酱青”和“乌豆油”,就是豆芽,讲究一点的会加一些菜心,但大多数都没有加菜心。港式的鼓油皇炒面还会用韭菜或青葱,这和我们的炒粿条用韭菜的道理也是一样的,取其色鲜明而风味佳。

我吃过觉得很好吃的鼓油皇炒面是在温哥华唐人街的一家小餐馆。餐馆的名字叫什么我已忘了,是一间港式茶餐厅。用的是比我们本地的黄面稍微细的生面,这种面也是有加蛋来制作的,所以口感比较有弹性。温哥华好山好水,养出来的豆芽(广东话叫“芽菜”)又肥又多汁,有点像怡保芽菜那样可爱又好吃。

一镬香气逼人又令人食指大动的余家酱油炒面就出炉了!(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记得这餐馆炒的鼓油皇炒面是加了切得细细的猪肉的。我倒觉得猪肉在这道小吃里头不是很重要;毕竟你要放虾仁也可以,一样不损炒面的好味道,因为关键是在那酱油呀。

我认为真的要炒得好的鼓油炒面绝对是要有镬气的。而豆芽和洋葱或韭菜最好就是分开炒,盛起待面炒好了再加入镬里,以免炒得过久而把它们炒烂或老了。

我小时候肚子很容易饿,大概是新陈代谢特别强,什么东西吃进肚里都消化得很快。每次还未到吃晚饭的时间,就感觉饿到不行。于是,我就会跟妈妈撒娇说肚子饿了怎么办?

这时候,妈妈就会拿出她那厉害的炒饭(如果刚好有午餐剩下来的白饭)本领,来三两下炒出一碟色香味俱全的鲜虾炒饭来给我这个贪吃的小孩。通常她不会只炒一碟饭;因为年纪最小的我肚子都饿了,其他的兄姐们也一样会嘴馋想吃一点呀。

豆芽和洋葱或韭菜最好就是分开炒,盛起待面炒好了再加入镬里,以免炒得过久而把它们炒烂或老了。(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但更多时候,午餐的剩饭也都拿去喂狗了(那时我们家里养了一只叫Benny的小黄狗)。妈妈于是取出方便而似乎永不断粮的“金蛋面”,用三块“金蛋面”就可以炒出我们奉为天下美味的妈妈炒面。

妈妈会先烧水把干的面煮软后捞起,但水还未煮沸的当儿她便会把几个葱头切碎,把大大粒的蒜头–对,她特别喜欢用大量的蒜头–拍裂了切成小碎粒,然后再拿出青葱,切成小段,再从冰箱里找出已经剥了壳的虾仁(她每天去巴刹都会买新鲜的海虾回来),用一点盐巴和胡椒粉腌一腌虾仁。

这些步骤都做了以后,水也刚刚好烧沸了。

妈妈就捞起“金蛋面”,过一过冷河,放置一边。

我们家用的是火力很大的煤气炉头,因为早期爸爸咖啡厂里的工人都是在我们家里吃早午晚饭兼下午茶的。所以妈妈的烹调能力从每日煮食给十几个小孩的一家人再加上厂里的工人,已提升到比职业水平更加的专业。从小工人们吃什么,我们小孩也吃什么,妈妈作为掌厨的女主人,绝对没有厚此薄彼。

难怪爸爸的工人们大多数都是从年轻做到年老退休,老板娘了不起的厨艺功不可没呵。

把蒜和葱先后用花生油爆香了,妈妈就加入已腌过一会儿的虾仁,大约十多只左右吧;等虾仁的颜色开始由透明变得绯红,香味四扑时,她才加入之前已过了冷河的面条。

妈妈用很利落的手把面条炒得有一点干身之后,便加入大约三大汤匙的酱油。一点盐和一点糖(用以取代味精或鸡精粉)和洒下几滴的麻油和几下白胡椒粉。一旦酱油被面均匀吸收了,面条马上变成漂亮晶莹的浅褐色。

最后,妈妈把火熄了,撒上青葱,一镬香气逼人又令人食指大动的余家酱油炒面就出炉了!

而我们几个小孩就会开开心心的享用我们的下午茶“点心”:弹口的面条,鲜甜的虾仁,口齿留香的浓郁蒜味,一人一小碗的吃得不亦乐乎,意犹未尽。

那是今已过世一周年的妈妈给予的隽永幸福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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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尔

前半生先后在美国纽约任职《明报》记者和副刊主任,温哥华的加拿大广播公司CBC英语电台记者和监制,《星岛日报》及《世界日报》记者,《温哥华中文电视台》新闻采访主任等职。现在槟城经营西餐厅,把日常的喜怒哀乐都化为美食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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