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古佬兼写稿佬”,戴志强如是说道。“人海一文蟑,难得有情螂”,戴志强如是写道。一面写着最辛辣的时事评论,一面沉湎于古早老店的旧时光中。评论时事与美食,上演理智与情感。戴志强左右开弓,一十八般武艺,无有不会。离开报馆之后的日子,戴志强卖文为生,从未停下写作。“穷,很爽,然后更穷,但继续摆烂。”
在采访开始前,戴志强给家里的猫注射胰岛素。结束了21年的报馆生涯,移居怡保不到两年,戴志强过上了真正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现在他主要的工作是为《中国报》写时事评论,同时也在《光明日报》拥有自己的美食专栏——《食古不化》。
“我再也没办法回去上班,再也不会回去忍受办公室的空调了。”
戴志强的生活既规律又简单,只在星期三、六的早上写稿,如他所说其他时间都在躺平。一般起床时间是中午过后,入睡则是凌晨三点过后。
“有人笑我是半隐居的状态。”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很难想象此前遭遇过灰暗的时刻,以及忍受身体上的顽疾。
“一做就做了半辈子记者”
他自称没有耀眼的学历,当年进报馆实属遇到伯乐。“笔试的时候翻译一篇文章,还蛮通顺的。就这样请了我,一做就做了半辈子记者。”
戴志强与《光明日报》的缘分就此展开。1995年从芙蓉办事处的一个小记者,到森美兰的采访主任。十年之后调至八达灵再也总部做助理新闻主任,再后来升到新闻主任。这是戴志强在报馆的戎马生涯。
疲于做记者的日子,戴志强忍受着牛皮癣的折磨,骨头坏死动了手术,又患上肺结核,“看起来很要命,真的像电影中一样吐血。”
现在转为自由工作者,似乎是挣脱了牢笼。“那个时候虽然说没有致命,但会有那种对死亡的恐惧。现在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很轻松。”他的语气轻快,像从未遭遇过灰暗的时刻。
戴志强回忆起离开报馆那日的情景,“那个时候下定决心,不想再做打工仔了。2016年初,拿了花红的当天,去KFC买了一堆炸鸡请我的那些记者同事吃。”
他离开的决绝,亦无遗憾。“之前是打工仔,每一天就是为了上班。当下这种自由是千金难买的。”
“不想留在(报馆)里面枯萎,或者变老,再加上也病了几场。人生除死无大事,活着就好。”听起来诸多感慨,又略显苍凉。
离开报馆的日子:“天无绝人之路”
在离开报馆之后,戴志强又经历了浮浮沉沉的人生。“天无绝人之路”,他信心满贯。
开电召车,写文案,做移民中介,在策略研究所做分析员,与朋友合伙成立外卖平台……
离开报馆之后,仿佛戴志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不幸的是每段职业历程都很短命。
“驾Grab是到疫情开始就结束了。我记得最后一次驾Grab是在2020年3月18日,那天是MCO第一天。我总共接了10个客人,那一天全城空荡荡。”
“那段日子也是很快乐的。我一开始驾Grab的时候,才发现原来Waze不是这么容易用的。原本是5公里的路程,结果驾20公里才到。把大路小路都摸清,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驾Grab时,有时碰到脏兮兮的外劳,我也没有拒绝他们。遇到老人家,我还要扶他们回家。驾Grab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体验,体验生活,然后把这些经历写进我的专栏。”
又提到和朋友一起创业成立外卖平台,地点在芙蓉,因为那边鲜少见到连接中文顾客群和华人小贩的外卖平台。“我只负责一项任务,就是写文案。我们的平台就叫做“打包”,最后我们自己也打包了。”
听戴志强讲述人生,要强忍住不笑。他不光笑对人生,也笑谈人生,连带着听的人也都被感染。戴志强的牙尖嘴利,令人服气他有着做新闻记者的天分。“我是完全没有生意头脑,也不打算做生意。像我这种人做生意,一定饿死的。我当初没有进错行,做记者。”
“记者要真真切切地看到人间烟火”
一圈下来,戴志强又恢复到纯粹的文字工作者的状态。“驾Grab不是不可以,累积的是一些阅历,一些体验,但是累积不到自己的价值。”他总结道。
“我的专长是写评论,以前在报馆每个星期都要写几篇评论。七八年前开始,《中国报》找我写时事评论,从每个星期一篇,到每个星期两篇,没有停过。”
他打趣道:“我没有高学历,反而更贴近草根。文字就很花哨,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太滥用成语了,太喜欢卖弄了,卖弄文字已经成为我的特色。”
戴志强把自己归为闲散之人,成为自由工作者之后,时间上确实更自由了。“我是随时叫到,随时供稿。有一些专栏作者,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像我这样游手好闲。比如说在大选的时候,《中国报》问能不能在整个大选期间一天一篇(评论),我说没问题。”
去年年初,戴志强在自己的面子书上写美食,刚好被一位业内前辈注意到,引荐给《光明日报》副刊编辑。《光明日报》随之邀请他开美食专栏,他也顺便建立了自己的“食古频道”面子书专页。
戴志强写美食钟情于古早老店,他在“食古频道”面子书专页写道:吃古早味,听老故事。“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多本地人都说:我在这边生活了几十年,都不知道这些隐藏的美食。”
戴志强通常都是在咖啡店或小酒馆赶稿,一边喝酒一边写,甚至于拥有自己的专属座位。“有好多咖啡店都是我的老地方,每天那个座位都是留给我的。”
他喜欢闹市,“我喜欢到处去探索,这个是记者本色。”
“我写稿不喜欢呆在家里写,因为要真真切切地看到人间烟火,真正看到老百姓的生活。”
“鸡蛋短缺的时候,我可能比部长还更早知道。在吉隆坡的那段日子,每一天都到那个餐馆,每一天都看那个师傅炒菜,我就知道什么东西起价了。”
他直言Kopi店的老板最八卦,“谁谁谁吵架啊,谁谁谁大耳窿啊,这些故事都会出现在我的专栏里面,会引起共鸣。以前在报馆,9个小时都在办公室,完全是闭门造车。现在写的文章真的是在反映老百姓的生活。”
自由记录自己所看到的生活,这何尝不是真正的“记”者本色。
“24小时会出现很多变化,政治就是这样”
戴志强很满意现在的写稿模式,“交稿的日子我就会提早定闹钟起床写稿,但之前一定会先把课题想好。我写稿大概是两至三个小时。用一个星期去收集题材,再从里面选出一个。在肚子里面消化了,再把它呕出来。”
他在《中国报》写时事评论,状态十分松弛。他称“报馆给的特权“,交稿时间可以临近见报时间。这种“争分夺秒”的模式实则是为确保信息是最即时的,“24小时会出现很多变化,政治就是这样。”
“比人家抢快一步,这也是我的小小的生存之道。”
“现在这样的状况很好,以前有段时间在报馆,一个星期三篇专栏,每一天都要写短评。那种挤出来的东西,营养不够。因为太频密了,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消化,去沉淀。”
“我的生活没有大富大贵,还蛮逍遥自在。”这是自由工作者戴志强——遭遇过灰暗的时刻,乐观依旧;走出囹圄,自觉天地广阔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