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人生目标时,一般人往往会经历“迷惘”这个过程,不确定未来该怎么走,但冯承晖对于自己的未来,几乎是不曾犹疑过的,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清晰,他的人生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拉小提琴。
“纽约是自由乐手的天堂。”在美国纽约当了17年自由乐手的冯承晖这么说道。
编按:旅美小提琴家冯承晖除了是一名自由乐手,也是弦乐四重奏Sirius Quartet的首席小提琴手、重金属摇滚乐团Seven)Suns的成员,疫情前他不时会飞到世界各地做音乐演出或教学,也经常与不同国家的音乐人合作。
“纽约的音乐圈不大,却非常多人,就像是一间小房子挤满了100个人——也就是说,即使少了你一个,别人也不会发觉那种,但当挣扎求存的压力变成了动力,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做音乐,其实是很健康的,因为大家一直在想新点子,要怎么做音乐,要怎么生存等等,而且挣扎的同时,大家也会互相扶持。”
8岁开始学小提琴的冯承晖,出生于吉隆坡甲洞,来自一个小康之家。小学、中学、大学都在马来西亚就读的他,为什么会跑到美国纽约当起自由乐手,且一当就是17年?这个故事还得从冯承晖的童年说起……
冯承晖的父母十分喜爱音乐,在耳濡目染之下,约莫四、五岁的年纪,冯承晖就已显露出对小提琴的热爱,一心想要学拉小提琴。碍于当时在吉隆坡教小提琴的老师少之又少,一直到八岁左右,冯承晖才实现“儿时心愿”,真正开始学习小提琴。
他笑称,相识于合唱团的父母,虽然都是音乐爱好者,但在成长过程中却不曾有学习音乐的机会,因此当他提出想学小提琴的要求时,两人非但没有阻挠,反而乐见其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冯承晖学习小提琴,也算是圆了父母的音乐梦。
我记得我从来没有在《我的志愿》写过我要当一名小提琴手,可能当时是受到周遭朋友的影响,如果这样写会很奇怪,但从小到大我心里都知道我想要做的事,向来都是——拉小提琴。
尽管小提琴被公认是世界上最难学的乐器之一,冯承晖在学习小提琴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有些天赋的。
他说道,学小提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学“夹琴”,这是最难过的一个门槛,很多人学了几个月都学不会,但他在第一堂课就夹成功,如今回想起来,他打趣称,上手快的原因,或许是自己跟小提琴这个乐器有着“精神上的契合”吧!
“其实拉小提琴从头到尾就是对身体很不自然的一个动作,跟我们平时的动作是完全背道而驰的,学完夹琴后,接下来就要学拿弓,这个也非常难,需要学好多年才能慢慢掌握到;当你还正在解决夹琴、拿弓这些事的时候,同时也要开始学拉,而且小提琴不像吉他,是没有琴衍,滑溜溜的,所以你的音准也非常重要,只要按偏一点,音就走了。到现在,我还是会按偏,所以精进小提琴这件事,其实是一辈子的事情,哈哈!”
在选择大学科系时,冯承晖毫不犹豫就选择了音乐系。然而,冯承晖之所以会到美国纽约修读硕士,其实是在音乐老师的坚持下,才萌生了这个念头。
“对当时的我来说,纽约就是什么都很贵的一个城市,所以到纽约深造这种事,是想也不敢想的,加上家里也没有很富裕。但我在MPO的老师,也是我非常感恩的一位老师,他就对我说,你不能留在马来西亚,你一定要去国外深造,要不然你就会停在这里。那时我还没切身体会到他讲的东西,反正他非常坚决的要送我出国,所以最后我就申请了纽约最便宜的一所学校,同时也是我的老师推荐我念的学校,拿着奖学金到纽约念书了。”
在纽约修读音乐演奏的那两年,让冯承晖真正领悟了老师的用心,他形容,纽约就像是音乐知识的“大宝库”,什么音乐类型都有,因此在硕士毕业后,他改变了毕业后就返回马来西亚,加入MPO(马来西亚爱乐乐团)的打算,而是留在纽约继续学习、探索,当一名自由乐手,一待就是17年。
其实从我念硕士开始,我就慢慢发觉,音乐这个世界很大,能够学习、发掘的东西很多,如果我选择加入一个乐团,多少有一点固步自封,也跟我在音乐上的一些理想有冲突,所以我就选择了自由乐手这条路。
回想刚开始在纽约当自由乐手的经历,冯承晖说,一开始的确会担心,毕竟他在圈内的名气还属于积累阶段,没什么人认识自己,自然也没有工作。有一次,他翻开时间表,发现接下来两个星期,自己的日程都是一片空白,他直言那是“最恐怖的事”,因为这也意味着,自己在下星期即将“没饭吃”。
不过,每当他以为自己就快陷入绝境时,在最后关头总是会有工作找上门,而这样的情况也反复了好几年,冯承晖才终于在纽约的音乐圈占有一席之地,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名声。
“很多人觉得freelance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我觉得事在人为,自己一定要努力。虽然我不喜欢教琴,但填饱肚子很重要,所以我还是会教琴,又或者一开始我接的很多工作也许薪酬不高,但这些都是我建立自己在音乐圈的名声的跳板,你也不会预先知道,今天你透过这个工作认识的人,以后会不会带给你其他工作。”
冯承晖也说,所谓“事在人为”,还包括了你肯不肯把自己“丢到外面”让别人听见你、看到你,自嘲“脸皮厚”的他,早已养成了看到人就上前认识的个性。
“尤其在西方国家,不能太过用东方人含蓄的个性去交流,他们是不理解这种个性的,就像我们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豪放,但不理解不用紧,既然去到了人家家门口,就按照人家的方式去做事情。”
提到美国歧视亚裔的情况,冯承晖态度坦然地说,歧视哪里都有,虽然他也曾经试过走在街上时,有陌生人对自己喊“Hey! Wanton!”,但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通常都不会搭理,因为这样的行为只显示出了歧视者的无知与幼稚,如果跟他们一般见识,反而会拉低自己的水平。
“其实在音乐界有很多表现非常出色的亚裔,所以不太会有歧视的问题,这就要感谢马友友给我们坐镇,哈哈!”
冯承晖开了玩笑后,又端正了神色认真说道,刚刚踏入纽约音乐圈时,自己当然也有遇过“不被当一回事”的情况,比如在乐团排练时,其他乐手故意不理会他的问好,但只要排练一结束,那些原本不搭理自己的人发现他“真的会拉”后,都会主动跟他搭话。
“我觉得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脚跟要站得稳。不要一开始就寄望别人尊敬你,我觉得这种尊敬是没有基础的,在人家真正看到你的实力过后,给予的那种尊敬和尊重才是建立在一个很扎实的基础上,对我来讲,这种尊重更可贵,也更有满足感。”
作为线上讲座《逆风敢飞》的其中一名讲者,在冯承晖的成长路途上,自然也经历了“逆风飞翔”这一过程。他直言,在马来西亚学音乐就是一件很“逆流而上”的事,因为音乐向来都不是马来西亚教育体系的一部分。
他说道,马来西亚的音乐教育其实非常落后,以小学的音乐课为例,不仅一星期就只有一堂,课程内容也跟“学音乐”几乎扯不上边。反观国外的音乐课,孩子们除了要学唱学跳,也必须学习乐理以及明白“音乐”到底是什么。
“从上小学开始,我在学校里就算是比较格格不入的,像大家关心的考分、积分、考试要考几个A,都不是我最着重的东西,排除课业,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留给音乐,所以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逆风在走的。”
当时,同学还会时常问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学音乐?
“他们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学着一个很奇怪的乐器,也不明白我未来要如何靠音乐来过活。但是他们的不理解其实是整个环境造成的,马来西亚在文化和艺术方面的教育,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所幸的是,虽然学音乐这件事无法获得同侪认同或理解,冯承晖对于自己要往音乐这条路发展的决心,却没有受到丝毫动摇。
为什么能够如此坚定?冯承晖笑称,自己其实有“选择恐惧症”,如果给他一张写满了菜肴的菜单,他反而会纠结半天也做不出决定。因此,对于自己未来要走的方向,他一直没有给自己太多选择,既然喜欢音乐,拉小提琴也很在行,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我觉得做音乐是一辈子的事,因为音乐是没有止境的。现在的我能够做自己要做的音乐,不断把最新的一些音乐概念拿出来给大家听,我觉得这是一种幸福,也算是我的自豪吧!”
尽管在纽约闯出一片天,冯承晖仍然不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反而很怕“自以为成功”会让自己的脚步停滞,不思进取;加上几年前他曾经不慎伤到手指,足足缝了6针,且长达两个星期不能拉琴——那段意外经历也让他重新省思了一些原本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比如:拥有一个健全的身体、能够拉小提琴,因此学会珍惜能够拉琴的时光,比追逐成功来得更重要。
“我对‘成功’这两个字有点敏感,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成功……当我成功完成一场演奏会演出,那就算成功吗?不一定。如果哪一天我觉得自己成功了,那样的满足感反而会让我觉得‘够了’,那对一个认真做音乐的人来说,是一个很不好的心态,所以,我只知道我要一直走下去,到我不能拉为止。至于成功不成功,或许要到我离开这个世界,才能盖棺定论吧!”
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各行各业都措手不及,然而对冯承晖来说,这场疫情却让他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沉淀,制定未来几年的音乐规划。如今,冯承晖正筹备着两张不同的专辑,一张是自己的演奏专辑,另一张则会是跟多位音乐人合作的音乐专辑。
“两张专辑的筹备会同时进行,还有一些比较模糊的音乐概念也在慢慢成型中,所以接下来的几年,会是相当有意思的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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