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一直都很抗拒洋名这回事,总觉得把Robert、David和Steven加在自己身上会浑身不自在的,因此在大学之前,我都没有洋名,也未认真想过要什么洋名。
在台湾读大学一年级,新闻英文是必修课,教我们的教授Gary是个喜欢讲Wonderful、Awesome的美国人。我的台湾同学大部分都有洋名,Gary叫起来完全不费功夫,但是叫起我们这几个没有洋名的学生就吃尽苦头。
我的英文名字叫Tan Chia Yong,来到台湾遇到洋教授,没搞懂西方人名字先叫Given Name再叫Family Name的原则,第一份作业呈交上去就大剌剌地写上Tan Chia Yong这个名字。发作业回来那天,只听到Gary喊了几次Tan Chia,全班无人回应,最后作业分发完了,就剩下我一人没拿到,我这才惊觉——原来Gary把Tan Chia当成我的名字,把Yong当成我的姓氏,所以那一整年,我的考卷和作业上常出现“You are awesome, Tan Chia!”或者“Great! Tan Chia!”,搞到最后班上同学都以为我取了一个很南洋的洋名。
当了一年的Tan Chia之后,大学第二年,我糊里糊涂有了一个洋名——Martin。大二修英语会话时,老师是台湾人,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还我祖先一个公道,做回堂堂正正姓陈的人,但没想到这老师却没这么做。第一堂课做自我介绍时,老师问我洋名是什么?我说我没有洋名,她竟然说:“你现在就取一个洋名吧!”
我愣了一下。全班同学看着我,老师对我露出期待和鼓励的眼神,可我脑海里一个洋名都没有。这时,坐在我后头,来自香港的室友冒出一句:“He is Martin! ”我回过头对他“啊?”了一声,老师就以极其高亢和喜悦的声调对我大叫:“Welcome to the class, Martin! ”于是,大二那年,我成了Martin。
后来的大三和大四,没有遇到需要我洋名的老师,尔后二十年的职场生活也没取洋名的必要,我和Martin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成功地与它断绝关系。我以为接下来的人生不必再和洋名纠缠了,但前几年到越南去旅行时,再一次无端端被冠上一个气势很磅礴的洋名。
那趟旅程,我在河内报名参加沙霸(Sapa)的旅游配套。之前听闻当地旅行社员工常常会把游客名字写错,所以我在报名这个旅游配套时,一再告诉旅行社员工我叫Chia Yong,也亲眼见她写上正确的名字。我坐了一整夜左右摇晃加上下抛掷的火车,终于来到最靠近沙霸的老街火车站。
走出火车站,我听到饭店的人在大门口一一地唤名召集,我挨进人群,马上听见饭店的人在喊着“China Young! China Young!”大家都“哗”了一声,我甚至还想拍手叫好,心想:谁把名字取得这么有大气,还“年轻的中国”喔!
过了很久,不见有人招认,再放眼望去,只剩下我没被点到名,我倒抽一口气──这位很大气的China Young,嗯,没错,正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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