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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依旧,景物全非的香港电影金像奖

已进入第40届的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将在7月17日于尖沙咀文化中心举行,由于去年因疫情关系被迫停办,因此今年的颁奖礼合并了2020年和2021年出品的电影。

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晚会经历近四十年风雨,从不间断,业者的毅力和不言败精神令人肃然起敬。然而,香港电影业江河日下后,作品产量亦大幅度下降,从全盛期的一年两三百部,到目前的一年二三十部——这是圈内人对电影的热忱再高,也无法避免的,时不我予的事实。这晚会就犹如电影人一年一度的聚会,兼每年一度的港片总结与宣传大会,流露出一种无奈和沧桑味。

香港电影经过了70和80年代的太平盛世后,在90年代开始危机四伏、风雨飘摇。由盛变衰的转捩点,是在93年美国史提文史毕堡的惊世作《侏罗纪公园》首次打破几十年来都是本地片保持的“最卖座电影”纪录,港片长胜时代便正式成为历史。

到97年亚洲金融风暴打击之下,更是每况愈下,近几年又因为疫情所致,几乎到了“吊盐水”的地步。另一方面,韩国和泰国出品在亚洲展露头角,而中国又取代香港成为中文电影第一生产地,香港电影便从以前的不可一世,变成低声下气。市场不断萎缩,导致投资人止步,香港电影被逼需要依靠中国公司资本,也变得要适应大陆电影市场的趋势,丧失了港片原有的活力特色。

所幸的是,香港电影还没全失应变能力,偶而还会有佳作出现,对所有港片迷还算是种安慰。就以今年入选最佳影片的5部代表作为例,其中的《怒火》和《智齿》,就让资深影迷感觉到全盛期香港电影的强项——警匪犯罪片的魅力;《梅艳芳》能唤起大家对这位一代歌影坛巨星的情意结;《妈妈的神奇小子》励志,及《浊水漂流》触及了下层居民的生活辛酸等,都反映出电影人那种逆水行舟的毅力和苦心。

很多人不知道,香港电影金像奖在40年前能够开始,要感谢文化界人士的推动。70年代中期,香港几位热爱电影的文化界人士联手,义务的办了份严肃的杂志:《电影双周刊》

70年代中期,香港几位热爱电影的文化界人士联手,义务的办了份严肃的杂志:《电影双周刊》。(图片来源:脸书)

在一个功利至上的香港社会,这份出版物曾被讥为“自杀行径”(即当今普遍采用的“Syok Sendiri”之意),没想到这本周刊却得到真正喜欢电影的人的支持,挨了好几年还屹立不倒,甚至逐渐建立起它的权威性。在81年年尾,该杂志编辑部选出了当年的最佳电影、最佳男女演员及最佳编剧等的名单,不过也只是刊登在他们的杂志上,当作是他们对当年香港电影评论的一个总结。这算是首届电影金像奖,只有5个奖项,得奖名单是:最佳影片《父子情》、最佳导演方易平(代表作《父子情》)、最佳男主角许冠文《摩登保镖》、最佳女主角惠英红《长辈》,而最佳编剧是以《胡越的故事》夺奖的张坚庭。

《父子情》是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影片。(图片来源:快懂百科)

过后圈中人士向他们建议,最好在评选过后,再主办一个正式的颁奖会以示隆重。结果,一呼百应,这份刊物遂在82年正式举办了电影金像奖,而颁奖会也只是有如电影圈中人的小规模活动而已,但却也正式为了这个一年一度代表着香港电影荣耀的活动揭幕。

香港电影金像奖举行了10年后,才在93年底正式注册为“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公司”,由当地12个专业的电影协会:电影双周刊、影业协会、导演协会、戏院商会、专业电影摄影协会、动作特技演员公会、电影编剧家协会、演员人协会、美术协会、电影剪辑协会、电影制作行政人员协会,以及电影灯光协会等,派员组成董事局。

这个协会乃属非牟利团体,只靠每年的电视及电台广播版权费及海外直播的发行收入,来维持日常基本开支。了解了这个举办机构的背景和操作方式,我们就能体会到,这些对电影忠心不渝的从业者,如何在香港电影兵败如山倒的这十几年,在一个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仍咬紧牙根,希望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苦心。

新世代影迷如想了解一下香港电影历史,为何会从盛到衰,过去几十年的得奖影片是一个很好的参考,因为那反映出不同时代的经典作及台前幕后风云人物的实力。

82年首届的《父子情》后,往后八届的得奖作分别是《投奔怒海》《半边人》《似水流年》《警察故事》《英雄本色》《秋天的童话》和《胭脂扣》,而进入90年代的10年间的得奖作分别是《飞越黄昏》《阿飞正传》《跛豪》《笼民》《新不了情》《重庆森林》《女人四十》《甜蜜蜜》《香港制造》及《野兽刑警》等,都忠实反映出黄金时代的香港电影类型的多姿多彩,以及名导演如许鞍华、王家卫、陈可辛,抑或名演员如周润发、成龙、萧芳芳等,如何凭借着出色的作品与成功演绎角色,累积并奠定了他们的地位与名气。

左起为《投奔怒海》《英雄本色》《重庆森林》《甜蜜蜜》的电影海报。(图片来源:网络)

香港电影开始走下坡后,从2000年开始,在过去前十年的得奖作品分别是《千言万语》《卧虎藏龙》 《少林足球》《无间道》《大只佬》《功夫》《黑社会》《父子》《投名状》及《叶问》,而2010年开始的后十年得奖作是《十月围城》 《打擂台》 《桃姐》《寒战》《一代宗师》《黄金时代》《十年》《树大招风》《明月几时有》《无双》及上一届的《少年的你》 ……从中就可看出香港电影所面临的危机。

虽然这些年来也有奇葩如《无间道》,周星驰从谐星而转为电影导演的两部名作,还有成为敏感舆论作的《十年》外,其他的优异作品基本上还是由往日举足轻重的香港导演,如许鞍华、杜琪峰、陈可辛、王家卫等人所出产,而主要演员也还是熟口熟脸的旧日红星。

《无间道》是2002年上映的香港警匪电影,由刘伟强和麦兆辉共同执导。(图片来源:海报墙)

这种无法栽培出新人的断层与青黄不接现象,更是港片无法吸引新世代影迷的致命伤。因为观众一旦对银幕上的人物有“代沟”感,就不会热烈捧场,变成只是往日影迷的怀旧渠道,在市场上就没有竞争能力。

港片发展的另一障碍是“面目模糊”——上一届的得奖作《少年的你》就是典型例子。导演虽是香港人,但故事背景在中国,主演的也是中国演员,令很多影迷哗然,觉得如此货色,就算拍的再好,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地套上港片标签,这正是香港电影业衰败的征兆。

图为第四十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与最佳女主角入围者所拍摄的造型照。(图片来源:脸书)

香港电影金像奖历经四十年风雨,今天却给资深影迷一种“人面依旧、景物全非”之感,而每届的重要项目精选名单,更令人感到情何以堪。香港电影低迷多年,今天本地一般普通影迷对这个电影盛会态度冷淡,原因是港片无复以前百花齐放的风采,台前幕后获提名者,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到底哪部电影会成为大赢家,谁将会是新出炉的影帝影后,已提不起大家的兴趣,只是死硬派的港片迷才会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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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剑

杨剑是资深影评与乐评人,曾任跨国唱片公司“宝丽金唱片”新马区总裁。他见证了过去50年来电影与音乐演变,是流行娱乐的活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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