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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太宰治《人间失格》——生而为人真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人间失格》是日本作家太宰治在1948发表的中篇小说,相信大部分人都读过或者听过这部作品,即使没有也大概可能会听过这部作品的名言,“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人间失格》的故事讲述名为叶藏的年轻人自小生活在权贵家庭中,有着看似相当优秀的人生起跑线,但终其一生他都因无法和群、无法爱人而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悲剧,最终一步一步走向丧失为人的资格。实际上太宰治也在这部作品发表不久后,选择自杀身亡,他其实是巧妙地把自己的一生写照都隐藏进主角叶藏的人生遭遇中,所以《人间失格》这部作品也被看作是太宰治的半自传式作品。

在日文中,“人间”意味着人,而“人间失格”正是意味着失去人的资格。这部作品在英文中也被翻译得相当贴切,No longer human. 读《人间失格》的那年我刚刚上大学,说实在的这本书我只看过一次,没有重复看的原因是我并没有特别喜欢《人间失格》这部作品。

这样来评价一部流传70年的经典作品未免有点太大逆不道了,但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正在阅读中国作家郁达夫的《沉沦》。这两部作品都在细细描述年轻男子在成长过程中渴望爱、渴望归属的故事,让我忍不住拿来比较。我感觉郁达夫笔下的《沉沦》更能说服到我,我似乎跟着他的文字,跟着他笔下的年轻人在一次一次偷窥中沉沦,然而面对叶藏,任凭他如何形容自己的痛苦,我都很难产生共感,但却很难说清楚为什么。

直到今年年头,我在另一位日本文学大豪的文章中看到他对太宰治的评价,瞬间笑了出来,茅塞顿开。写出这篇评论的正是《金阁寺》的作者三岛由纪夫,他的原文是这样形容太宰治,和他的文字的:

“太宰治性格上的缺陷,至少有半数应该都可以透过冷水擦澡、机械体操与规律作息而得到治愈。应该藉由生活方式解决的问题,就不该到艺术领域里寻求答案。若采用悖论的逻辑稍做解释,也就是一个不想被治愈的病人,根本称不上是真正的病人。”

是的,我无法同情叶藏,明明生在富裕的家庭中,也拥有天生就惹人喜欢的外貌,可以说他是亲手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成烂牌的,期间还欺骗了多名女人的情感,凭什么自己一个人郁郁寡欢呢?

郁达夫笔下的年轻人在我读来就立体很多,作为一个在日本留学的中国学生,面对日军侵占国土,自己却远在东洋学这些“日本鬼子”的知识。他内心是矛盾的,面对国难与思乡之苦,他找寻不到慰藉,於是将这股愤懑发泄到日本女子身上。

但无论是《人间失格》还是《沉沦》,它们都是相当优秀并且值得一读的文学作品,在探讨人性孤独的描写上,太宰治还是描写得相当通透,毕竟那不只是叶藏的,也是他自己无法说与别人听的一份孤独。

而对于三岛由纪夫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太宰治呢?也有很多说法,在文学世界中经常有一个作家讨厌另一个作家,但却相当熟读他的作品这样的事情。再加上三岛由纪夫本身也不是寻常人,常常被形容是“神经病”、“中二病”,因为他可是作家行列中,少有(或者没有过)选择切腹自杀的。

同样生而为人  但同人不同命

三岛由纪夫的故事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说,我这次想说的是关于类似人间失格这样的事情。如上文所提及的,人间失格指的是失去生而为人的资格这样的事情,但生而为人的资格是什么呢?这个身份对我们而言是理所当然的,我们是由人和人的结合再生下来的,难不成还可以是其他东西吗?

但这个对我们来说理所当然的身份,对很多人来说却是需要用尽力气去争取,甚至还有可能要为之搭上自己的生命。

上个星期天(23日)下午五点,美国威斯康辛州,一座名为肯诺莎(Kenosha)的城市发生警察连开七枪的伤人事件,让事情变得极其敏感的不只是警暴(Police Brutality)问题再一次敲醒人们的警钟,伤者更是一名手无寸铁的黑人男子,在这个 #BlackLivesMatter 的示威活动还在延烧的当儿,让当地民众当天晚上就围堵到肯诺莎警局面前示威,抗议警察暴力问题。

即便威斯康辛州州长Tony Evers当下就表示要彻查清楚来龙去脉,也表示即便还不知道事发经过,但还是强烈抗议过度行使的武力。当时伤者Jacob Blake还在紧急抢救中,州长表示在这个示威还未稍停的时间里,Blake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承受警察暴力问题的黑人受害者。

美国威州爆发黑人遭枪击事件  警连开七枪引发当地示威升级

在网络上有民众拍摄到当天的情况,根据当地媒体的描述,Blake当时开着车,车上载有他的三名小孩。Blake是为了调停两个女人在路边的纠纷,而停下车子,稍后有当地警察加入阵列中,未料却演变成警察和Blake爆发冲突,警察期间更试图用电击枪制服Blake.

在影片中我们可见到,Blake拂袖而去,不管警察在身后不断叫住他,他径自打开车门。这时两名持手枪的警察跟在Blake的背后,朝他的后腰部开枪,一连七枪,把周遭的民众吓得惊慌失措。经事后人权律师形容,当时车子上的三名孩子亲眼看着父亲遭到警方开枪射击。

七枪之后,Blake的车子发出长长的车鸣声,相信当时已经不省人事倒在方向盘上。当天晚上肯诺莎的民众愤而上街,要求警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无论情况是怎样,想要制服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连开七枪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肯诺莎当天晚上就因示威活动而进入宵禁,好几辆空卡车被烧毁,警方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解禁。为此马丁路德金的女儿Bernice King在推特帖文谴责警察暴力问题,更提出不应该再发生任何一宗黑人遭警察攻击的事件。而前德州圣安东尼奥市长Julian Castro更在推特上标注肯诺莎警察,问他们难道没有其他非致命的方法来制服他人吗?

受害者度过危险期但半身不遂  医生无法担保他能恢复行动能力

Blake幸运的是在接受治疗过后,已经度过危险期。但不幸的是,Blake身上的伤势过重,不只是手臂、肝脏、肾脏遭射伤,大部分的肠道被迫切除,还有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脊椎神经,这辈子还希望用双脚走路只能依靠神迹。

知名脱口秀主持人Trevor Noah日前针对该事件发布了影片,表示即便是面对出现在路上的野生动物,有关当局也会使用捕网、麻醉枪等等非致命武器来制服它,何况是你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有些人认为Blake违反警员的指示,擅自走回车子上,警方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持械,所以开枪自卫也属妥当。

但,这位警察要制服眼前的人,不是开一枪、两枪,而是响亮亮的七枪。

这不得不让我怀疑,这位警察是想要制服对方,还是想要谋杀对方呢?

有的人也许会认为要是一开始配合警方的调查就好了,警察不会知道Blake是不是上车掏枪啊,所以迫于压力,才会连开七枪,事后才反应过来……

但这并不是执法人员可以拥有的借口,因为往往宽容执法人员,等他们事后反应过来,一条珍贵的人命就这样没有了。George Floyd事件是这样,Breonna Taylor事件也一样。现场执勤的警察只要在行动中有一个错误判断,所造成的永远都是不可挽回的下场,这就是为什么大家要警队检讨警队暴力的缘由。

作为国家唯一合法执行武力的纪律部队,警方有必要承担这权利背后的义务。

Blake的家属在事后接受采访时纷纷表示,希望大众能把Blake视作为一个人来看待。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中,有些人生而为人的资格,是需要靠着如此极端的方式,也未必能奋力争取到的。Blake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讽刺的是,有些人却轻易放下自己生而为人的尊严,只因为对方和你的政治立场不一样。

港版国安法降临黎智英周庭被捕  部分网友欢呼言语侮辱周庭

8月10日,香港警察以《港版国安法》第29条“勾结外国势力”为由,逮捕了包括香港苹果日报创办人黎智英以及民主党创办人李柱铭在内的15名泛民派人士,在稍后晚间9点左右,以同样的罪名逮捕了香港前众志成员周庭。

1996年12月生的周庭现年未满24岁,在她被逮捕之后,网络上出现大批与她政治理念不合的网友,欢声庆祝。其中有的更对她进行性别侮辱,嘲笑她被逮捕之后就该被送去轮奸,甚至还因周庭喜欢日本文化,擅长说日语而说她就应该被派去当慰安妇。

这群人好像突然退化成了豺狼野兽,在网络的屏蔽下对一个年仅23岁的少女发出没有道德良知可言的咆哮。仅仅是因为她和他们政治理念不一样。

那么他们所秉持的政治理念到底是什么,又和周庭秉持的起了什么样的冲突,以致他们觉得她有必要被如此不人道对待呢?

https://www.facebook.com/oneCupOfMango/posts/3825944974099782

从小学校老师教导我们,人类是万物之灵,这身份是高尚的,因为我们是所有物种中唯一进化成有思想能力的。并且,也只有我们有记载能力,於是能把过去的知识记载、保存并传承下去,记载过往的错误也能成为我们的前车之鉴,让下一代的人类无需重复犯错,被卡在历史进程的路上……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人类真的是万物之灵吗?真的有从过去的历史中汲取犯错的经验,继而改正过来吗?还是说我们不断地重复历史中的错误,任由仇恨复制仇恨,让偏见与歧视代代相传呢?

这些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口出狂言的网友们不禁让我开始思考,生而为人这件事情真的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是不是获得“万物之灵”这个至高无上的身份太简单了,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地践踏另一个人的生命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从前听来,只是叶藏对自己人生的注解,但渐渐地在这逐渐疯狂的世界中,我越发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同样身为人,为什么有些人正在奋力制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但有的人却在复制仇恨,破坏环境,丢失自己生而为人的资格呢?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中,我们与其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不如我们尝试问自己,问问身边的人,生而为人,我们能做些什么?

延伸阅读:  伊藤树《树犹如此》其他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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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树

自由撰稿人。喜欢阅读,喜欢听故事,也觉得世间万事万物,皆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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