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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看电影

我小时候都是跟家人一起进电影院,无论是许氏三兄弟的港产喜剧、007的特务电影、还是大制作大场面的灾难片,都是一家人的回忆;直到我上了中学自己买票之后,才开始一个人看电影的日子。

如果记忆靠谱的话,我第一次自己买票观赏的电影,应该是台湾艳星陈丽云主演的一部社会写实片,片名已经记不起来,属于当时流行的“拳头+枕头”类型片,后人都把这类影片归类为《台湾黑电影》,在80年代初期盛行一时,以社会写实为名,贩卖色情和暴力为实,陆小芬、陆一婵、杨惠姗、陈丽云趁机崛起,在报章上打着耸人耳目的广告,引起我血气方刚的好奇心,所以一旦能够自主购票,就成了我当时的选择。那家星光戏院是少数需要搭巴士前往的电影院,13岁的我一个人独行,开启了一个人看电影的旅程。

由侯季然导演的纪录片《台湾黑电影》海报。(图片来源:网络)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一个人看电影的好处是不用将就别人的时间,也不用考虑对方的喜好,一切自己做主,看了烂片也只是自叹倒霉,不必向别人交代。我不喜欢看电影时旁边有人在进食,因为受不了杂音和气味的干扰,所以尽量避开这种让彼此尴尬的场面。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在观赏过程中跟我讨论剧情,分散我的专注力,这样对我和对其他人都好。

一个人看电影不代表孤僻,而是懂得自处,省略不必要的应酬。看完电影还是可以写观后感分享感受,日后和朋友相遇时才来评头论足一番。我喜欢马拉松式的观影方式,电影节期间最高纪录一天六场面不改色,常人不容易做到。疫情爆发前平均一年进电影院看两百多部影片,就算在疫情期间,只要电影院有开放,我也可以看到近百部的数量。很多时候心血来潮就会找电影看,一个人就可以做决定,这种自由几十年来没有改变。

很多事情需要一群人进行才有意义,比如说拍电影,但绝对不是看电影。对我来说,电影院是一个沉浸式的体验,关乎个别的心灵对话,你可以和全场观众一起喜怒哀乐,但感受却只有你本身最清楚。一切心得可以在事后分享,不过观赏当下完全是自己的天地,我专注吸收大银幕的细节时,真的无法顾及身外事。我喜欢在平日下午到电影院消磨时光,因为人潮不多,停车又容易,心情不会受到影响。一旦遇到一个人包场的情况,就真的求之不得,那种独拥整个大银幕的感觉,比什么都值得。

如今电影院的设备越来越讲究,但我始终觉得电影本身才是重点,那些附加的动感座椅、立体声效都可以取舍,只要电影本身好看就行了。我在槟城一个山背小镇的迷你戏院看《重庆森林》,到北海一家旧式大型戏院看《红高粱》,都没有因为环境设备而减低电影给我的震撼,每一个画面都历历在目。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驱车45分钟到当时人生地不熟的双溪大年首都戏院看槟岛已经下画的西片《The Shawshank Redemption》(肖申克的救赎),电影固然好看,那段披星戴月的路程让观影本身变得更有价值。

电影《重庆森林》和《肖申克的救赎》剧照。(图片来源:网络)

我曾经在1994年南下吉隆坡工作半年,那时候的金河广场还有两家人潮汹涌的戏院,我一个人排队购票入场,和数百个陌生人一起观赏电影,什么孤独感都没有,反而有一种兴奋难耐的心情,人在异乡原来更需要电影的慰藉。

即使是电影院以外的放映,我也习惯一个人赴约,槟岛的法国文化学会、歌德学院、英国文化协会都留下我的无数脚毛,刚开始是跟指路的友人同行,久而久之就变成独行,即使现场小猫两三只,我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这些经典影片十分珍贵,根本没可能在商业院线放映,只要收到风声,我都不会错过。其中,法国文化学会搬迁了三次,我都不离不弃,直至他们转换成影碟播放后我才放弃,因为少了那种菲林播放的味道。

看电影对我而言是一种很自我的嗜好,自从三十年前开始写影话之后,这个过程变得更完整。观影过程需要独处是一种个人选择,但我还是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会撰文推荐值得一看的电影,甚至参与电影俱乐部,即使放映的都是自己看过的影片,但过后的分享才是重点,我喜欢听别人对电影的看法。看电影是一个人的修行,但却需要很多人共襄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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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伟光

马来西亚资深剧场人,影痴与音乐发烧友,先后创办《剃刀实验剧场》和《戏剧家族》,发起《黄火》和经营槟城地下音乐基地Soundmaker。曾任职槟城光明日报副刊主任,先后在各华文报耕耘艺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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