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特写

疫情笼罩复工无期 影视工作者另谋出路

从大马疫情爆发以来,政府政策朝夕令改,动荡不安的政局更让抗疫之路雪上加霜,全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艺术界与影视圈对大马人而言本来就不是主流行业,如今在几度封锁又开放中徘徊,让苦撑多时的影视业者已无法坐以待毙,纷纷另谋出路。改变,谈何容易?但为了肩上甜蜜的负担,再苦也都是生活的滋味,每一个努力为生活打拼的身影,都值得为自己感到骄傲。

人像摄影师Raymond Pung:“哪来那么多复杂情绪,都是为了生存”

早上8时,一个身型粗狂的身影骑着摩多穿梭在雪州八打灵地区。微风迎面吹来,他把和煦的阳光当作天然维他命,沿路为客户外带茶餐室A的白咖啡冰,再到B餐馆领取咖喱面,集结订单所有物品,一并送达目的地。

接近中午的太阳愈发猛烈,但是午餐时段是拼单的最佳时机。他说,下午的时间最难熬,因为天气炎热,头盔和口罩下都是汗水。但是,这份挥洒汗水干劳力活换取金钱的工作,让他感觉很实在。

在摄影界颇有名气的人像摄影师彭国辉(Raymond Pung)自今年6月1日起,注册成为Lalamove外送员,身边不少人为他这样的决定感到惊讶,但他却豁达地看待自己的决定。

他以往总爱骑重型机车四处游玩,因此打算另寻出路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当外送员。(图片来源:Raymond Pung)

“我知道,在很多人眼中,我就是一个知名摄影师,去做Lalamove外送是放下身段、尊严的举止。但我告诉自己,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为了生存嘛,毕竟家里还有妻小,与其坐等别人救,还不如自救。”

他分享说道,去年的行动管制令1.0和2.0,还可以依靠存款支付日常开销,趁机在家休息,享尽天伦乐,每天的日程就是烹饪、吃饭、追剧、睡觉。可是来到再次封锁,复工遥遥无期,真的无法继续坐以待毙,必须动起来找寻出路。哪来那么多别人以为的挣扎与矛盾,都是顺其自然地为生存而适应。

访问是在下班后的时间进行,询及当外送员一个月以来最快乐的是什么?他思考片刻回答说:“送完东西放工回家咯!”语毕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哎呀,其实有哪份工作真的百分百快乐呢?最快乐的大概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

在疫情蔓延之前,他一般接商业广告、时装摄影、人像拍摄类型的案子,相较于婚摄更为罕见。外送员工作当然和他的专业落差很大,不只是工作模式,收入亦是。

Raymond Pung摄影作品。(图片来源:Raymond Pung)

“这是能者多劳的工作,每天就是接单、计算运费、完成送货就收钱,老老实实地赚取每一分钱,好像回到以前做摄影助理领月薪的时候。如果很勤劳接订单,一天可赚取150令吉以上,我觉得日积月累,这笔月收入其实挺可观。”

设计师友人看见他当外送员,竟也鼓起勇气加入了行列。单单是可以影响身边人踏出第一步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觉得安慰。

从摄像机后方的位置转为外送员视角,他在路上遇过不友善的驾驶人士;等待过慢吞吞、耗费外送员时间的收货人;领教过收货人的臭脸;也很幸运地受到各路友人的关照,让他代为送货赚取生计。那些被晒伤的痕迹,都是这段时间来劳动的印记。

从制作人到电子营销——朱翊娴:有梦想也需要吃饭

“所谓的面子、尊严还是身段,其实只有自己在乎,那我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图片来源:Ehand)

在朱翊娴(Ehand)的人生计划里,原本2020年3月中会是另一个新生活的开始,她决定暂时放下制作人的身份,到纽西兰打工度假,连工作假期签证都已到手,岂料全盘计划在全国落实行动管制令之际被打乱。

她在访问中自嘲说道:“还真的是another whole new life!”

无法按照计划出国,留在原地的她在行管令结束后继续接案子投入筹备工作,然而疫情反反复复,影视行业数度开放又封锁,谈妥的案子总是卡在筹备期,最终都收不到钱。眼看着银行户头存款几乎花光,拍摄前期筹备工作的努力也付诸流水,让她开始感到焦虑。

“那一段时间心情真的很低落、很忧郁,一来打工度假去不成了;二来看着钱没了,但却开不到工。自己内心又觉得放不下尊严,不想去做类似Lalamove的外送员工作。”

现在回想起来,她笑称:“当时心里一直会有一些自大的想法:我是大学毕业生咧,月薪多少钱,现在要一整天在外奔波才赚取百多令吉。坦白说,从事拍摄工作,可能一个为期十天的案子就等同于普通上班族的月薪,市道好的时候,还可以自由选择工作。接或不接,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

Ehand直言自己非常喜欢影视圈的工作,因为经常有机会尝试新鲜事物,遇见不同的人。(图片来源:Ehand)

在影视圈打滚七年时间,她用“风光”一词形容自己的工作,还跟身边友人感叹:为什么自己会沦落到如斯田地?但是,调整心态的过渡期并没有拖太久,她在半年内投入气球装饰销售与电子行销业务,为微型企业打造品牌营销,也为自己开启另一扇窗。

我想,如果可以在一个行业待七年,那应该是她很喜欢的一份工作吧?问题还来不及说完,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非常喜欢。”

“我觉得影视圈内大部分人都是dreamer,大家都是有梦的人,但是有梦想也是需要吃饭的。”

改变当然不容易,尤其是踏出第一步,她在这个过程中告诉自己:反正没有人真正在乎别人过得好不好,那为何还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当适应了新工作之后才发现,其实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在疫情之下还有固定收入支撑生活开销。

“我现在也敢大声告诉别人:对啊,我在做气球装饰行业,也兼做电子行销业务,有需要可以找我噢!这对以前的我来说,是非常不容易开口的一件事。”

“到头来,所谓的面子、尊严还是身段,其实只有自己在乎,别人根本不会在意。”

前剧组道具组长陈雪颖:如果疫情没来过,我想我不会转行

陈雪颖(Erra)入行五年,从道具助理开始做起,直到近年来可以独立接案子,带着助理在拍摄现场穿梭,却毅然决定转行,最主要的是健康问题。

Erra(左一)形容自己看事情比较细腻,图为剧组拍摄工作照。(图片来源:Erra)

“入行的时候心中有一团火,可是不知怎么的,随着岁月流逝,那团火也渐渐熄灭。我开始觉得自己不适合负责太大块的工作,因为我看东西比较仔细,太大块的部分我无法专注。加上身体状况吃不消,那就直接退出吧!”

她指出,自己本来就有脊椎疾病,不能够搬重物,在影视圈工作的数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甚至衍生颈椎问题,去年还因此而进院治疗。

“其实一直以来都曾因为身体状况而萌生转行的念头,但只是想想,想想也罢。如果没有新冠疫情,没有行动管制令,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因为我不知道有另一个方式。”

她分享道,自己向来是敏感体质,很容易招惹灵异物体,但以往很排斥玄学、鬼神之说。行动管制令期间,她在偶然之下开始接触玄学课程,也卸下心防了解这门学问。后来,她开始设立线上玄学工作坊,转换跑道重新出发。

通过线上进行玄学工作,让Erra在疫情期间减低了与人接触的风险。(图片来源:Erra)

“我以为自己会很留恋剧组的工作,毕竟薪水是蛮优渥的,自己创业还需一步一步慢慢爬。但竟然没有太多的挣扎,因为我深知如今能喂养我心灵的已不再是剧组工作的成就感,我所追求的东西在另一处,两者相差十万八千里。”

“也不能说我勇于改变,只是每个人背负的担子不同,若要重新归零再出发,比如创业,专注做一件事,需要舍弃的东西太多,这都是选择。”

剧组灯光助理黄智鸿:行管令让我重新思考,自己未来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今年1月,从事剧组灯光助理的黄智鸿确诊新冠肺炎。康复以后,他曾复工回到拍摄工作岗位,体力大不如前是不争的事实,偶尔呼吸困难也是常见的后遗症之一。

目前是无业游民的他告诉《访问》,虽然休养半年后遗症已不再,不过他计划重新学习,逐步转行投身保险业。

“我入行四年左右,现在决定转行不会是一气呵成马上转,毕竟如果可以复工,还是得工作支撑基本生活开销,所以打算一边学习新技能,一边等待机会。”

经历确诊新冠肺炎加上行动管制令一而再地实施,恰好给了他时间和空间重新思考,自己未来想要的生活,以及想要成为怎么样的人。

“别人的状况我不予置评,但就我自己而言,在影视圈工作已经失去了当初的热忱,渐渐地演变成只是为了钱开工而已。虽然当初入行曾警惕自己不要成为这样的人,但结果还是成为了自己讨厌的大人。”

至于为什么是保险业,他透露自己是在患上新冠以后才购买保险,也懊恼自己为什么那么迟才做出这一步,应该早点意识到保险的重要性,在意外发生时就无需慌张。

“患上新冠后的那段时间,经历一直跑医院、在医院等待的时刻,深刻明白作为病患的感受。以我的性格,我想帮助别人,感受自己存在的价值。”

“行动管制令对所有人都造成影响那是一定的,不过问心而论,当初决定要做自由工作者,就应该有危机意识,储蓄后备金以备不时之需。”

华丽转身背后所需付出的努力远比想象得多,他们口中的轻描淡写也经过无数时日的沉淀,只盼皇天不负有心人,善待每一个工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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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咏琦

曾任旅游杂志编辑、社会新闻记者和《访问》编辑,现为特约记者。因为善忘,所以想要好好记录眼前的故事,当时代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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