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

【播客浪潮】Podcaster的美丽与哀愁:资金、内容与听众在哪里?

你也可曾想过成为声音节目主持人吗?从扭开电台收音机到点开手机APP,即便时代物换星移,人们却始终有着对于声音节目的需求,而透过声音传递内容与资讯的那份职业,也让许多人心生憧憬。从过去到现在,广播电台主持人,即电台DJ的门槛一直不低。如今声音节目有了新的衍生形式,即播客(Podcast)。有别于电台的门槛,透过播客,人人都可以是DJ。播客在马来西亚处于萌芽发迹的阶段,而那些在本土播客路上的挑战者们,又想要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广播自上个世纪诞生之后,声音节目主持人也应运而生。没有了画面的扶持,单靠声音能传递多少资讯与内容,是每一位声音节目主持人的挑战。从电台到播客,声音节目的制作过程从来都不仅是录制,而是包括了各种繁琐的过程。不一样的是,播客跳脱了传统电台的局限。透过从传统媒体人转型做播客制作人的陈君武,以及设计领域的素人播客创作者彭梓勤的分享,一起听见播客创作者的酸甜苦辣。

陈君武:乐观的悲观主义者——身兼多个播客制作人

在【播客浪潮】上一篇〈声音产生价值?马来西亚中文Podcast的蛋糕有多大?〉中,透过资深声音工作者的分享,可以理解马来西亚中文播客的生态环境,而陈君武的历程,则能让人看见本地制作播客节目的挑战。

陈君武早前曾在《当今大马》与CITYPlus FM任职,而受访时的他透露,目前正规划成立自己的公司,继续发展网络媒体。他较少在荧幕前抛头露面,却已然以制作人、节目监督、嘉宾等不同的身份,参与制作了三档不同的播客节目,分别是政论播客《锋人馆》、影剧分享播客《有戏没戏》、讲故事播客《The Best Of You》。

陈君武有着丰富的制作人经验,经验的积累让他对播客制作与生态有着不少的观察。(图片来源:受访者)

这三档风格各异的播客节目,制作的方式也不一样。如《锋人馆》是由CITYPlus FM的主编蓝志锋所主持的政论型节目,听众群以较为年长的群众为主,因此《锋人馆》也是陈君武经手制作的播客中,唯一推出了YouTube视频版的播客。

“因为他们比较习惯用YouTube。”陈君武分析道,年长的受众们较为熟悉的媒介是脸书或YouTube,而播客平台SpotifyApple Podcast等软件对他们来说则更为陌生。

市面上有着非常多不同的播客播放器。(摄影:陈家旸)

《锋人馆》曾在2022年年头时播出七十余集后,因资方的考量而暂停了节目更新。两个月后,陈君武与蓝志锋以自媒体形式重启了这档节目。这个过程让人看见了制作播客的现实层面问题:缺少了资金,也就难以维持录音室、器材等面向的开销。内容生产可以凭借热忱开始,但要精进节目,乃至整个播客生态,少不了商家的加入。

《锋人馆》曾因资金问题而停更,在沉寂两个月后,又重新出发。(图片来源:《锋人馆》脸书)

“我觉得铁三角其实都还没准备好。”陈君武的铁三角即出钱的资方、内容创作者与听众。他分享道,少有商家愿意花钱投入在网络广告上,即便愿意,也更愿意投放在YouTube或脸书,而播客仍乏人问津。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全无希望。陈君武分享道,他就曾制作一档由资方投资制作的播客节目,即《The Best Of You》。这是茱蒂丝饼干(Julie’s Biscuits)旗下的CSR(社会企业责任)品牌项目,由儿童剧场工作者“红姐姐”洪绣晴主持的讲故事播客。该播客的受众是孩童,但实际宣传的对象则是父母。尤其洪绣晴早些年也在电台担任主播,也曾推出故事卡带与CD,因此累积了不少父母辈的粉丝。让陈君武哭笑不得的是,曾有父母在得知他们制作的新节目是播客后说:Podcast?太前卫了啦!”

“现在CD卖不了了,卡带也绝种了,小孩子很多也会看手机或平板,可为什么播客却没像以前传统媒介那样好呢?”陈君武依自己的经验去分析,认为是获得资讯的管道太多了,因此播客之于父母们来说,就显得小众。

为了将《The Best Of You》推广给更多的父母与孩子,他们只好举办不同的线上与线下说书会,借此推广节目,且成效显著。尽管如此,陈君武却仍无奈表示,该播客的成绩还不足以成为吸引新商家投入到播客中投放广告的要素。

播客《The Best Of You》是商家愿意走入播客生态圈的例子。(图片来源:The Best of You – Julie’s脸书)

相较于《锋人馆》与《The Best Of You》,《有戏没戏》对陈君武来说就是“佛系”经营。这是由他与其他3人共同经营的播客,并由他主力负责社群媒体的运作。经营《有戏没戏》靠的是陈君武与友人们的热忱,甚至得贴钱购买器材。

陈君武说是佛系,实际管理却也不马虎。他们会认真地为每次讲的影视做足功课,在网络宣传方面,陈君武也发现到比起本地听众,台湾听众更愿意听这类内容,因此将播客标题、文案等字体从简体改为了繁体,以方便台湾听众搜索到相关内容。果不其然,收听率因此增加,如今《有戏没戏》的听众群以台湾听众为首,次来才到马来西亚。

“我们还有被邀请参加一些电影的媒体首映会,也有机会采访电影导演或演员。” 尽管无法盈利,但他们也做出了自己的口碑与成绩。这部分是陈君武觉得难能可贵的。

他进一步分享道,早前在电台工作时,他曾与《有戏没戏》其中一位同样在电台任职的朋友主持一档电台小单元,花10分钟的时间去聊电影。陈君武觉得10分钟太短,无法深入挖掘一部影视,这是收录多元声音的电台的不足,而播客却能弥补这个缺点。

“专访导演或演员,时间可以去到一小时多两小时,能在没时间限制下做更多的内容,这点和电台不同。”

参与首映会及采访电影导演对《有戏没戏》来说是一种成就。(图片来源:《有戏没戏》脸书)

制作过三档播客节目后,陈君武累积非常多的经验,包括节目企划发想、幕后剪辑、数据解读与分析、技术性策略、网络与社媒管理等等,都由他一手包办。透过这些过程回头看马来西亚的中文播客圈子,陈君武觉得尚有不少需要进步的地方。

他举例,播客放上托管平台后,听众可以选择到不同的平台收听节目,但各平台的节目数据并不透明,好比是否受欢迎、有多少收听数等等,除了创作者自己之外,听众是看不到的,而潜在的商家也因为无法借由数字来判断投资回报率(Return on investment,ROI),因而在广告投放上望而止步。

陈君武经常关注台湾的播客生态,而在台湾播客中的属顶流的包括了聊国际时事的《百灵果NEWS》、聊股票与投资的《股癌》、不同人一起聊不同生活与社会议题的《台湾第一通勤品牌》等等。这些播客节目的主持人都是非广播媒体出身的素人,他们的播客很受欢迎,进而让本地不少投入播客的人产生了一个美好的期望,但马来西亚又有多少播客能像台湾的播客那般脱颖而出?

百灵果、股癌、台通都是熟悉台湾播客的人耳熟能详的播客频道。(图片来源:百灵果、股癌、台通)

综合自身的制作经验与观察,陈君武笑称自己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他深知播客圈子的发展不容易,但若有人想投身进来,他绝不会泼冷水,可他也强调,要么就以兴趣出发,不求回报;若是希望播客做出成绩,就必须思考实际的策略、经营、内容等等面向。

彭梓勤:理解创作的孤独——素人Podcaster的征程

在播客圈子里有不少非媒体领域的素人在孜孜不倦地制作节目,本职为设计师的彭梓勤就是一个例子。他有自己的手写字品牌“日常练习“,并经常出席不同的文创市集,贩售衣服、帆布袋等产品。2020年,受到台湾播客《百灵果NEWS》及MCO居家工作的影响,彭梓勤开始在录制自己的播客节目,因皆有手写字品牌“日常练习”的衍生,取名《日常电台》。

“一开始我用手机的麦克风来录制,躲在衣柜里面,因为我怕外面有回音,但真的很热,录出来也不能听。”彭梓勤笑了笑,指着受访时摆在面前的麦克风,“后来就买了一个麦克风回来用,一直做到现在。”

彭梓勤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录制播客。(图片来源:受访者)

彭梓勤的节目以日常闲聊为主,每一期都会设立几个不同的主题,并针对此内容发表讨论。他也会找不同的播客创作者来合作,或是采访不同的人。彭梓勤在接受采访时透露,自己最初非常随性,是以“没人会听我的节目的啦!”为前提制作内容,但却慢慢发现有不同的人听过自己的节目,惟这些听众非常隐秘。因此,彭梓勤呼吁听众可积极为喜欢的播客留言,而这对创作者来说是一大鼓励。

如果有听众留言,彭梓勤也会在节目上念出来。他观察到,在许多人的印象中,主持人与听众之间是有着距离的,但这不是彭梓勤想要走的方向。

“我觉得你听一个节目,多少都会希望自己和主持人有联结,你会希望自己了解那个主持人、和他熟悉。”

如今除了声音播客外,彭梓勤也在尝试视频播客。(图片来源:受访者)

除了是素人播客创作者,彭梓勤也是脸书群组“马来西亚最好听podcast”的群组管理员,但彭梓勤并不觉得自己就因此成为了播客圈子的领头人。

“我会成为管理员,也只是因为要一个人去开这个东西。”

2020年末时,彭梓勤观察到有很多的素人创作者开始制作播客,但却没有一个平台能聚合大家。此外,早些年就开始做手写字创作的他,非常理解独自创作的孤独。

“你会很常怀疑自己,我这样做决定是对的吗?我这样做能坚持下去吗?”他苦笑,“其实这样有点浪费时间啦。”

开设群组时,彭梓勤心里也曾有过挣扎。他笑着坦言自己并不喜欢音频剪辑,对这方面的操作也不精通,也担心会因此而被其他人质疑。但挣扎到了最后,他还是毅然开设了聚集创作者的脸书群组,而最重要的愿景,是希望大家可以在这里相互交流、推广自己的或喜欢的播客节目。

马来西亚最好听podcast脸书群组汇聚了不少制作播客的创作者。(图片来源:马来西亚最好听podcast脸书群组)

透过播客的制作,彭梓勤认识到了不少广播界的前辈,也曾以嘉宾的身份参与广播前辈的播客录制。他第一次参与的,是由广播媒体人Isaac 王能杰赖晓芬主持的《喂!说人话》。彭梓勤笑着坦言,那次的经验实际上就是一场震撼性教育。

“那是我第一次录现场。”彭梓勤自己的节目也曾找过嘉宾,但以线上为主,“装备就不同了,有监听耳机,当下就被装备震撼一轮,进行录制时就被震撼多一轮。”

彭梓勤所指的“震撼”,除了是录制设备的不同之外,还包括了王能杰与赖晓芬专业的主持能力与播音能力,让彭梓勤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已经一个得以去追求的成长空间。

“我一开始不喜欢自己的声音,但和他们录制的时候,他们说我的素人声音变成了一种特色。”

专业广播人历经训练,连平常说话也会有“广播腔调”,但彭梓勤的声音却能契合播客的特征,即追求有别于传统广播的独特性。他们的这番话给予了彭梓勤鼓励,他更在与前辈们的录制过程中细细观察两人的说话节奏,尽可能地去“偷师”。

与不同的人合作,能摩擦出不同的火花,好玩之余彭梓勤也能在这个过程中精进自己。(图片来源:喂说人话脸书)

彭梓勤必须兼顾设计工作的本职、手写字品牌与播客录制,工作之余的时间,他尽量定时更新节目,以免流失养成固定时间收听新节目的听众。

他指出,制作一期播客节目不仅仅是录制而已,还包括前期的撰稿、中期的录音、后期的剪辑、宣传等等,整个过程其实是繁琐的。他苦笑,表示自己的时间分配还有待进步,目前的他如果突然有兴致,就会马上录制与剪辑,但有时候也会将一集播客拖了一段时间也没剪辑。

“你听剪辑的时候听不下去的话,最好不要出街了啦。”他苦笑,而这也是他的经验谈,他曾将录好的节目删除、重录。

这是许多素人创作者们的播客录制过程,而其中最需要的,无疑就是热忱,以及拿捏这份热忱与日常生活及工作的平衡。毕竟只有抓对了平衡,才能在保证了日常生活之余,靠着热忱去制作与追求自己所热爱的事物。

手写字品牌“日常练习”与播客节目“日常电台”都是彭梓勤凭借热爱而坚持的事物,其中的毅力无不让人敬佩。(图片来源:受访者)

未来的百花齐放

在陈君武看来,马来西亚的中文播客圈子需要的,是更多、更多元的原生创作者与内容。他所指的,是专为制成播客而录制的节目,而非广播电台将节目剪辑后制成播客。电台的内容因要透过广播电台播出,内容受到时长,乃至马来西亚通讯与多媒体部门(MCMC)的限制,而播客却能打破这个局限,在时长与内容上开拓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未来,陈君武甚至有想法组织一些活动,将马来西亚的中文播客创作者们联结起来。他将未来的计划侃侃而谈:“我们可以做Podcast的嘉年华。做网络媒体那么久,数据就是冷冰冰的,我们不知道数据背后是谁,我们要认识这些人。”

陈君武以《锋人馆》为例,可为《锋人馆》策划线下政治讨论会,或是举办播客的论坛,邀请不同播客、媒体、听众、甚至是厂商参加:“可以跟他们说,嘿,我们是Podcaster,我们在做网络内容,请来找我们。”

陈君武认为,播客创作者之间应该先建立起彼此的社群与联结,再从技术与内容规划的层面去做不同的讨论。当散沙般的力量结合起来后,或许就能让更多听众与商家看到这个圈子,进而产生改变的可能性。

“YouTube也是花了十年才走到今天,很多时候创作者是跟着科技巨头的发展,就看你能不能坚持。”

声音作为沟通的媒介之一,不仅能传递资讯内容,也能联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而这也是陈君武等创作者们的愿景。(图片来源:Pixabay)

彭梓勤则指出,在他刚开始制作播客不久后,就看见许多不同的节目百花齐放。他分析道,疫情的爆发让许多人居家工作,也因此有了时间去制作播客。然而随着防疫措施的松绑,许多的播客创作者便再难拿捏日常生活与制作播客的平衡,许多的播客也因此停滞、不再更新。

对此,彭梓勤希望本地播客的前景可以百花齐放,他最希望看见的,是创作者们在推荐自己节目的同时,也能不吝啬地让更多人看见别人的节目。在他看来,播客圈子的前进并不能依赖某个人去带领,而是需要圈子里的人持续去经营,持续吸引听众与商家。他坚信,透过时间与努力的灌溉,一切都有开花结果的可能性。

采访最后,彭梓勤亦推荐了不少本土中文播客给读者,包括了《无尺少女》、《微醺宅talk》、《我的室友是社畜》、《不正常逻辑研究中心》、《喂说人话》、《早点睡觉》、《walaoeh哇佬欸》、《生活。视佳》等等,大家不妨打开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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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旸

《访问》特约记者。喜欢文字、咖啡、音乐与故事;喜欢生活里的小确幸,希望能记录与把握住微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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