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访

她是钢管舞者,她是小说家,她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跳舞时,她的肢体在钢管上不停的旋转;写作时,她的灵感在脑海不停地流转。同样的转动,一个动态、一个静态,她却日日夜夜游走于两个世界,走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她是一个钢管舞者,她是一个小说家,她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说薇达(Veda)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并不为过。

她来自家境清寒的单亲家庭、小小年纪却独立的选择了自己的独中路、去台湾淡江大学双主修资讯传播与财经副修外文系(法文与德文)、有过一次苦等了七年的恋情、放弃新加坡高薪的工作、一个人单枪匹马到阿根廷、南美洲与欧洲旅居5年半,一直到两年前(2016年)才回马。

她更大的故事,在于她的专业——既是钢管舞者又是小说家。一动一静,仿佛风马牛不相及,却偏偏出现在同一个身上。

薇达原名黄欣慧,毕业于麻坡中化中学、台湾私立淡江大学。她的文字散见于《皇冠》杂志、《星洲日报》、《自由时报》、《联合早报》等。她也曾获淡江大学五虎岗文学奖新诗组首奖、香港青年文奖散文组优异奖等。

她在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投稿写作,从2015年出版两本书本书:小说集《泡沫》与散文集《时间会告诉我的》,之后一年一本,从杂文集《我不害怕》到短篇小说集《刹那芳华》连续出版了四本,今年,在她新出版的中篇小说集《边境》甫夺得台湾博客辉文艺创作奖佳作之际,她又开始埋头写第6本“想写了很久的长篇小说,希望2019年会出版。”

在埋首伏案的日子,她凌晨4、5点才睡,白天12之后才起床,聚精会神指导空中舞——钢管(Pole)、空中绸缎(Aerial silk)和空中旋环(Aeriel hoop/Lyra)、练舞、或与朋友去跳社交舞,回到家,她由四只猫儿陪伴着,又继续埋头写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灿烂绚丽的光环背后,过着的竟是再平凡不过的平淡日子。

薇达与钢管舞

说到钢管舞,绝大多数人马上会联想到“不三不四”与“色情”。

还有一些人会诠释为:象征性爱的东西、只有涉及色情行业的人才会跳钢管舞,是一件一件衣服脱掉的脱衣舞娘。

其实,所谓钢管舞(Pole dance),是利用钢管为道具,综合爵士舞、现代舞、民族舞、芭蕾舞、瑜伽、肚皮舞、拉丁舞等各种不同风格舞种,又集合杂技、艺术体操、健身类别的运动而衍生出来的新型舞蹈。

走过12世纪原始部落生殖崇拜舞蹈、19世界美国日夜不休建筑工地工人一边跳舞一边歌唱、50年代的色情舞蹈,今天的国际钢管舞运动已升华成为2020年东京奥运会的观察项目,放眼进入2024年巴黎奥运会!

若不是为了访问薇达观赏优管的钢管舞蹈,真无法想像今天的钢管舞已经几近唯美、浪漫又飘逸,从攀爬、倒立、悬挂、旋转、杂质到瑜伽,无所不至其极。要不是薇达告诉我,也真无法想像,有位67岁的舞蹈家格蕾塔Greta Pontarelli(曾获得七次世界冠军);原来,钢管舞适合5岁到70多岁者!

访问薇达的那天,我有幸观赏到一个专业舞蹈家的钢管(Pole)、空中绸缎(Aerial silk)和空中旋环的拍摄过程、精湛演绎,还有见证到专业舞蹈员珍而重之的——态度。

看着她化装弄头发、熟练搬运在一个又一个看似优美实质“很有份量”的道具,从装置钢管、穿上7寸高的高跟鞋、吊环、绑丝绸,又灵动爬上蹬下楼梯装置,接着开启音乐沉淀心情,表现出最专业的高超舞艺与演绎,每一个动作和表情与音乐既协和又讲究,在空中旋转又旋转间,我仿佛看到精灵在花丛中荡漾;在满满力量间,我感觉到行云流水。一句话——叹为观止。

缘起

薇达与钢管舞,缘起于她在新加坡工作数年后,觉得自己存够钱是时候离开了,可她却不知道该往那儿去。“原本我想去意大利学意大利舞,可是我又有很多朋友每年都会去阿根廷“朝圣”——上舞蹈教室、住两三个月,对曾在新加坡学过探戈舞的我来说,同样吸引。”

由于阿根廷有出入境的灰色地带,每每入境30天只要去邻国绕一圈一两个小时后回来,又能再延续逗留;加上那里的舞蹈课程学费非常廉宜,一个小时只需10-20令吉,远比马来西亚的50-70令吉少,让她从钢管、环、绸到芭蕾舞、体操,学个不亦乐乎,即便她没有根基又需要与12岁、16岁的小孩子一起学习,也在所不惜。结果她把回程机票一改再改,直到最后几天决定放弃,一呆就是5年半。

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生活,主要靠她的储蓄、教中文;后期,她也教跳舞、参赛、办工作营。“在那边工作赚钱,一餐就可吃掉。主要是经济差通膨率每年20%。好在阿根廷的政府‘良心施政’让加薪幅度等同通膨率,所以人们仍能继续生活。”

难度

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学习空中舞的路程,无不讲究实力与功夫,也动辄伤痕累累。难怪她会大呼:我不要再参赛了!”

薇达在阿根廷习舞、从第3年开始参加国际赛。起初她一直名落孙山,直至她准备放弃前的第14场比赛——克罗地亚钢管擂台赛,她终赢得了冠军。后来,她也获得巴西钢管世界杯、香港国际空中舞大赛、意大利国际钢管艺术大赛等决赛选手、斯洛文尼亚钢管艺术大赛殿军等。

问她坚持不懈的信念是什么?她说:我想要我就可以(I will and I can);还有,没有试过就没有资格讲做不到(you never try you never know)。

她也透露一个鲜为人知原因。“我要特别感谢一个我曾经上过她一堂课的阿根廷著名舞蹈家。她看了我的钢管舞,叫我不用再跳了,说我永远学不会、永不能成功,她的话令人听了很受伤,反而更鞭策我加百倍苦练。”

钢管舞主要分为两种:运动型与性感高跟鞋(exotic pole)。前者多体操、翻、空翻;后者穿得比较单薄、需穿高跟鞋、舞步较性感。

若要参赛,舞者需要编舞、练习,舞者从管上摔下、拉伤、折伤、撞伤,时有所闻。比赛一般有两根管,一根固定一根旋转,舞者需用两根,从一根到另一跟需有动作如跳舞、翻身、下摇、劈腿,如果是专业级别,舞者甚至没有“下管”的机会。

除了能舞,薇达也具备钢管舞教练执照。她解释道,此执照分几个等级,除了要会教,也要知道该怎么做:需用那一个手爬、用到这个肌肉时要做什么动作、做那个动作需用哪个肌肉,等同体育科学。

目前

薇达自嘲自己以前是充满热忱的孩子,一天没有练习就感觉若有所失。目前,热忱没消退,却升华为——沉淀。“就好像爱情变亲情,我会知道钢管在哪里,学过的东西在这里。

“跳舞使我快乐,使我不会迷失,使我找到自己,使我拥有自己。”她一连说了四个“我”。

目前马来西亚有两间很大型的钢管舞教室,也有办自己的内部赛会,最后一次的国际赛会是四年前,唯资金与人员不足问题难以为继。今天,全马有十多位具国际水平的钢管舞者、二十多位钢管舞教练,学习者有数百人。

问薇达,钢管舞对她的意义何在?

她说:“不只钢管。跳舞对我来说是种生活态度,它是我想要的动力、流动的生活。在流动中,我反而找到一个定点、找到内心的平衡点。

“不管世界如何疯狂如何运转,不管我在环上面在钢管上面如何旋转,我都知道我在哪里、我的核心在哪里、我要往哪里去,最后我会落地。”

言谈至此,我脑海突然浮现古龙书中常用的对白“人如刀,刀如人,而我,仍然是我”,该是武林至高境界了?

蜕变

身为一个小说家,薇达会如何形容自己?

可以看出,她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她说:“我努力在踏实生活中。我以前曾经不切实际地想要很多东西,浪费了很多时间追寻爱情、浪漫、达成别人的期望、耍任性。就好像很多青少年那样,一边要实践别人的期待,一边不爽所以任性,在矛盾的夹缝中挣扎寻出路。”

阿根廷是她生命中的重要机遇。在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为所欲为。“去的时候我一句西班牙话都不会说,去买菜无端端被人摸屁股,我用脏话骂他们,如此慢慢学习西班牙语。“好像一支河流,我在那里放逐。”

如今,她在学习踏实生活,然而,她的专业却一直让她悬浮空中。“我的脚没有着地,可是,在流动中,我知道我的中心点我的定点在那里,所以我安心。”

有趣的事,即便书写无数,她至今尚未写过钢管舞的故事。“可能已经融入生活了,对我而言全是功夫,变得没有什么特别需要。”

回家

在阿根廷游学五年半,几乎跑遍整个南美洲,也在后期三年每年到欧洲三个月参赛、办工作营(workshop)、教学、旅行,薇达为什么要回马?

她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是妈妈年纪已不小了,一直想要女儿回家;此外,她18岁到台湾求学、之后在新加坡工作、再来是阿根廷,却没有真正在马来西亚生活与发展过。

“我不是一个特别爱国的人,也没有什么乡愁。可能就像是人们所说的:你必须要离开,离开是为了回来。对我来说,跳舞、写作、漂流都是很私人的事,觉得该回来,所以就回来了。”

她笑言钱不是主要的原因,她的存款还够她花几年、装修舞蹈课室。她想尝试一个相对安定的生活,如今她有了一门生意、四只猫,让她“再无法一直旅行一直疯疯颠颠说走就走了”。

今天

目前,薇达从周二至周六天天都有上课,从SS2、甲洞到TTDI,每天至少练习三个小时,还不包括倒立、前空翻、后空翻、劈腿、开腿,长保身体的柔软度、柔韧性和体能。

“一个老师不能不进步,否则就无法跟得上学生的步伐。现在的学生来上课也会去老师的instagram看老师是否能教出他们喜欢的动作,所以老师更必须勤练与创新。”

今天的空中舞也有明星效应,如早前电影上映《大娱乐家》(The Greatest Showman),学生一窝蜂来学环。即便是拼命三朗,薇达现在每个星期也让自己休息两天,她笑道:“年纪大了,我36岁了。”

在三个空中舞当中,虽然她最喜欢绸的美丽,可是钢管却是她“不会忘记的初恋”。“如果有一天我其中一个遇到瓶颈,我会练另外两个;在练不到新技巧时,我会回到钢管,我不需要做很高难度的动作,只要在上面转,我就很开心。”

后记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访问薇达的过程中,不难发现她对舞蹈的严格要求:她没有要求要看访问的文字,却一再要求看剪接后的舞蹈片段。每一个舞蹈之后,她必定会重看录影,不满意的甚至会要求重来,直至完美。

此外,我也感觉到她的认真态度。对于任何问题,她都会很认真的回答,一时答不出的,也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答案。

有人说,成功的艺术工作者,必定都很有耐性。这个特质同样体现于薇达。我们的访问原定于12pm,一边化装访问、跳三五支需要不同道具的舞、然后摄影访问,接着去咖啡店一边用午餐一边继续访,直到4点,她却全程耐心解答,虽然访问之前她如常通宵写作。

衷心祝福她怡然自得,欢愉健康!

图片提供: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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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品洁

陈品洁,自由撰稿人。喜欢泅游于文字海洋;梦想点燃小小的光芒,照亮大大的世界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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