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他用画笔带你认识大马国土 陈宝川:“旅画”是一种生活态度

在智能手机和相机如此发达的时代,只要按下一个按键就能把所见的景色保存下来,但是陈宝川却坚持用自己的手以及画笔,把他心目中的马来西亚国土记录下来,并推出了自己的画集《写我国土》。他为自己的生活态度创造了一个名字——“旅画”,心在旅,手可画。他踏足全马各地,把他在旅程中看到的美一点一滴画下来。从小患有阅读障碍症的他,在文字学习上遇到了不少困难,所以图像一直都是他与世界沟通的媒介,而如今他也成功把绘画变成他人生最大的舞台。

坐落于甲洞市中心的一家艺术中心内,有个老是自称为“大叔”的男子。头戴一顶卡其色贝雷帽,脸上总是挂着开朗的笑容,他就是“旅画”大叔——陈宝川。

当被问及“旅画”一词的定义时,他笑言,“旅画”是他自己命名的, “旅画”并不是一种画法,而是一种生活态度,于是他想给这样的态度取一个名字。“心在旅,手可画”——就是他的生活态度。

陈宝川的日常生活就是到处走,用他的一步一脚印去了解马来西亚这片土地,并把他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所感受到的情感都记录下来。

“我们常常觉得旅游就一定要去一些所谓比较‘高档’的国家,可是我发觉我们马来西亚,这个赤道国家里面它的色彩是多么缤纷,人文或者是雨林都是非常漂亮的。”

陈宝川画笔下的马来西亚国土。(摄影:郑俪婷)

于是他在报章上开始了自己的专栏画作《写我的国土》,用画以及说故事的方法来向国人介绍他眼中的马来西亚国土,而这个名字也被他沿用到了新书《写我国土》上。

于陈宝川而言,绘画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事,他甚至认为如果自己没有了绘画是活不下去的。绘画即是他人生的救赎、是他最重要的舞台。

“我觉得我的一生是为画画而活,因为我从小就有阅读障碍,所以我去寻找另一种方式,比较适合我的方式来学习。我用别人所谓的‘乱涂鸦’来记录我的生活或我的感想,这是我情绪的一种抒发管道。”

他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舞台,虽然在那方面未必是最杰出的,但是一定会有一个能够发挥自己的舞台。

他坦言,由于自己患有阅读障碍症,所以在求学时期总是被冠上“不会读书的孩子”或“完蛋的孩子”等标签。他无法透过文字有效地学习,于是只能透过图像来和这个世界沟通。

陈宝川一直都认为图像是他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媒介。(摄影:颜祖威)

他通过脑海中的图像来学习、用绘画来结交朋友,于是“画”成为了他与这个世界之间不可或缺的桥梁。

课室外的孩子

说起自己的童年,陈宝川的神情有些迟疑。他说,他曾经很希望学校“变不见”,因为学校让他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充满了痛苦。

“有的人用一生的时间去疗愈他的童年,基本上我就是这样子长大的。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去上课就被霸凌,老师还会当众侮辱你说:‘为什么你这样笨’。但是你会发觉你不是不努力,只是你努力了可是你没办法,你还是不会。”

他坦言,他学习英文字母时是无法顺着26个字母背下去的。在别人眼中只是普通的文字,但在他眼中就像科幻片一样,字会飘起来、很模糊,以至于他无法跟上别人学习的节奏。

于是他整个小学生涯都是在“罚站”的时光中度过,他被老师罚站上椅子、站上桌子、站到课室外,有时候他甚至会因为害怕某个老师而在厕所里躲一整节课。因此他一直觉得课室内是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他声称自己是属于课室外的孩子。

“我被罚站在课室外时,我可以看到一个夕阳下,鸡蛋花的倒影从地下慢慢爬到墙壁上,我是有欣赏到这一刻的。所以校园是孩子们美学的摇篮,很重要。”

这或许就是他开始发现“生活中的美”的那一刻。

《写我国土》中亦有收录陈宝川画其母校的景色。(摄影:郑俪婷)

“我很感谢,我感谢的不是学校,我感谢的是学校里种了很多很漂亮的树,因为我一直记得鸡蛋花很多很漂亮,校园是很绿的。但现在很多学校不是这样的,现在的人都觉得树是很麻烦的,觉得洋灰是最干净的,但我不这样觉得。”

他认为如果每间学校都盖得像一个工厂一样,那么孩子们无法接触大自然,只能看着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地,他们是没办法学会审美的。

“我相信我们在学校的时间可能长过待在家里的时间,可是如果学校里没有种花种树的话,那这个孩子他的一生是没有办法去喜欢大自然,去成为诗人的。”

绘画,要用“心去看

陈宝川提出,我们人发现“美”的眼睛,是通过修炼而来的。他也常跟他的学生说,看所有东西都应该要“用心去看”而不是以技巧为先,才能看到其中的美。

“因为心它是抽象的东西,我们一直以来都会觉得‘眼见为凭’,但是用眼睛看东西时,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批判:你这里画的比例不对、那边画得不好。但是你忘了用心,用心看会比较在乎那个人当下的整个过程:他有没有很投入、很专心地在做这个东西?我觉得我们每一个人天生都是会画画的,只是当我们慢慢长大了,慢慢学会用眼睛去批判的时候,这些天赋、这种本能就慢慢消失了。”

陈宝川认为只要找到对的老师,以及懂得欣赏美的人,每个人都是会画画的。(摄影:郑俪婷)

“为什么绘画在生活中那么重要,因为它跟手机或相机这种器材有一种最大的差别,就是它会出现偶然及不确定性。你画的苹果和我画的苹果是不一样的。我今天画的苹果和我后天画的苹果也会有差别,这就是因为人的不确定性以及情感。情感会影响我在下笔或下颜色时的轻重。所以我觉得绘画里最特别的就是一种百花齐放,你跟我不一样,没有最漂亮或是最好的,就只是不一样,那才是绘画里最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选择用绘画来记录下他的世界、他的情感以及他的国土。

陈宝川的一些画作中间会空出马来半岛地图的形状。(图片来源:受访者)

“旅画”启程

“一个好的题材是会招手的。”陈宝川笑言,每每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学生都会反问他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在和他招手。

其实不然,他所谓的“招手”指的是一种心灵上的呼唤,也是一种直觉。他说,他偶尔看到路边的某一棵树或一栋建筑物时会觉得:必须把它画下来,如果今天不画,可能它有一天就会被拆掉了。

他举例,就如《写我国土》的封面,那是一家位于甲洞的巴士公司,也是陈宝川开始踏上他旅途的起点,但是那栋建筑物早已被拆除,他非常庆幸自己早已把它画下来。

陈宝川推出的新书《写我国土》,封面是已被拆除的巴士公司。(摄影:颜祖威)

谈起他“旅画”过程中所遇过印象最深刻的事,他依稀道,他以前时常路过一座天桥时,都会看到一位印度老者推着一辆残旧的铁马站在天桥上,望向远方一动不动,活像一座雕像。

他开始好奇,为何老者每一天都会在同样的时间,待在同样的位置一动不动,他到底在看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某天他把车停在一旁,走到了印度老者所站的位置上,看向他每天都在看的远方。

当他站在那个位置一眼望下去,才发现印度老者每天看的景色原来是一座印度神庙。他每天同一时间站在那里,其实是在向着神庙的方向做祷告。

看到眼前此景的陈宝川,内心深深受到了感动,于是他回到车上,决定把那座印度神庙画下来。

陈宝川画出天桥下的印度神庙。(图片来源:受访者)

梦想的造船厂

生长于甲洞的陈宝川说,在他以前那个年代,甲洞区并没有一个设备较完善的画室,身为美术老师的人都很辛苦,但他们还是尽心尽力地去让孩子们学习美术,帮助孩子找到自己的舞台。

他也感慨道,他的人生中曾遇到过许多贵人,因此他也希望自己成为了大人过后也能成为他人的贵人,拉人家一把,他便在甲洞开设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艺术中心。

陈宝川于甲洞开设的“宝川艺术中心”。(摄影:颜祖威)

“我觉得这家艺术中心其实是一个做梦的地方,我很喜欢去造船厂,我的画室就有点类似造船厂,就是把你所有的零件设备完善了组装起来,然后就让你往你的梦想海洋去航海。”

他想要给予学生们足够的“养分”,让他们在艺术中心里完善了所有零件设备,勇敢地往人生海洋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他笑说,他的存在就是要让和他一样的孩子们看到希望:一个连26个字母都没办法念得完整的大叔,到现在也能活得好好的。所以他想以此来鼓励和他一样无法学习的孩子们,不要放弃寻找自己的舞台,也不要放弃希望。

点击下一页赏读陈宝川的《写我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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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俪婷

《访问》编辑兼记者。

颜祖威

拍片的人,用汗水和劳力,再加上一点点的艺术天份,来换取生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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