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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选盟的路线之争? 公民社会本末倒置

文:谢癸铨 / 群议社社员

上个世纪90年代,烈火莫熄运动催生了一代人的改革精神,也催生了净选盟,而净选盟十余年来的努力,为我国带来了许多重要的改变。对那一代的社运分子来说,响应净选盟的号召走上街头,迫使政府抚顺民意,使得那个时代的人们先后获得了追求改革的精神以及在大选之外展现民意的手段。

可以说净选盟运动对促进我国政党轮替起了重大作用,然而在政党轮替的过程中,以及政党轮替以后,对于一跃成为执政党的希盟/团结政府的态度似乎都使得本来蓬勃发展的社运陷入退潮之中。

丧失公信力的时代

由于面对执政党的诘难,净选盟在改革为净选盟2.0的过程中,一个重大的改变便是让在野党退出领导层,消除了其政党色彩,使其在社会上获得公信力。然而在2016年,净选盟领袖加入马哈迪主导的《公民宣言》,前主席玛利亚陈、安美嘉赫然在列。净选盟第五次集会,马哈迪父子、慕尤丁在集会现场发表演说,随后马哈迪被尊为希盟共主,显示净选盟认同这一政治决定。

净选盟前主席范平东当时表示,选举便是要做选择,要“两害相权取其轻”。此言彻底曝露净选盟此时之路线,实乃拥护在野党推翻纳吉政府,意在经此一役完成改革的千秋大业,否则何以接受我国的体制破坏者成为改革阵营的领导者?

净选盟第五次集会,慕克力(左起)、马哈迪与慕尤丁在集会现场发表演说。(图片来源:网络)

后来,我们见证了希盟政府在马哈迪的领导下如何无视竞选宣言,最终仅仅22个月便因喜来登事件而垮台。在这22个月里,净选盟诸多领袖先后加入执政党,有论者以“收编”形容这一过程,加上在选举前净选盟对马哈迪的支持,让净选盟在希盟执政时代逐渐丧失公信力,沦为人们眼中的政党附庸。[1]

如果说范平东在2016年曝露了净选盟的投机心态,那么今年他表示净选盟作为人民运动在第14届大选以后就失去生存能力,只能选择“关门大吉”或转型为政党无疑是对社运的侮辱。

范平东的路线差异

其一,根据净选盟5.0集会声明,净选盟所关注的议题为“干净选举”、“干净政府”、“异议民主”、“异议权利”和“赋权沙砂”。以“异议权利”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在第十四届大选至今,团结政府不止没有废除《国安法》(SOSMA)、《煽动法令》、《大专法令》,更企图为这些恶法保驾护航,难道这些行为不足以动员人民发起运动表达不满?

其二,与其谈论净选盟失去人们的支持而无法再发动人民运动,何不探讨为何净选盟会失去人民的支持?如前所述,净选盟因为在2016-2019年间纵容希盟与马哈迪结盟,多名领袖先后加入执政党,因而失去其公信力,并非人们对其改革诉求无感。

今年,国盟便借着阿末扎希DNAA的案子举办了一场示威,反观净选盟对此却毫无作为,更把红线降低到“释放纳吉”,亦即为了“大局”,我们可以暂时揭过阿末扎希在政府干预下被释放的案例?试问这要如何让人民再支持净选盟的领导?当初净选盟以干净政府、干净选举号召人们上街,如今改革未成,怎么可以说基层运动的能量已失,抑或如今的群众已经没有呼吁改革的动力?

国盟借着阿末扎希DNAA的案子举办了一场示威,反观净选盟对此却毫无作为。(图片来源:东方日报)

其三,如果说社会运动是以特定的理念、价值为指引,由下而上地在体制外影响社会/政府的走向,那么对于安华政府的批判便应当更加强烈。上届大选中公民社会寄往毕其功于一役是因为有“马哈迪交棒安华”这一前提,即代表人们支持安华所宣称的理念。如今安华执政已有偏离理念的征兆,人们除了“协商”之外,是否还有其他表态的能力?

在两次全国选举的政党轮替之后,范平东试图将净选盟转化为一个偏向精英路线的“人民体制”,如同“政党”或“智库”,但是这条路线本来就会导致其所讨论的课题更加缺乏人民群众的基础,一来路线更趋精英,二来态度更偏向建制。要专注于为新政府提供改革规划本无不可,但这是否就意味着要与群众脱节?

路线之争是伪命题

在第14届大选以后,因为净选盟领袖先后加入体制内而逐渐丧失社运公信力,加之其公民社会的主要领导角色,导致民间大多视公民社会为希盟的拥趸,这才是社运力量薄弱乃至“失语”的原因——而非净选盟的历史任务已经完成。净选盟的任务从来不是政党轮替,那只是一种手段。

要加强民间支持,并在大众的支持下规划出理想的体制改革计划,并非要将净选盟“精英化”成为与政府沟通协商的组织,而是要在与政府协商的同时回归群众根基,在教育群众、动员群众和鞭策政府追求体制改革之间应并行不悖。当然,这也代表公民社会应当在群众的检视与自我反省中重新思考自身的行动与理念之间的落差,从而检视公民社会对安华的偏爱是否合理。

净选盟前主席范平东。(图片来源:东方日报)

此外,虽然发表文告、联署声明到实际参与社会运动存在落差,但这两者并不存在冲突,何以范平东会将二者视作路线差异?虽然过往在国阵执政之下人们缺乏与政府协商的管道,但团结政府上台至今,与国阵执政时代相比又有什么改变呢?限制集会自由、言论自由的恶法仍在,甚至得到公正党员、内政部长赛夫丁的缓颊,整体环境相较过往真的有改变吗?何以如今动员群众的运动变成非必要且无动力的呢?

在这个政府不断降低落实改革之志时,早已被指为希盟拥趸的净选盟要如何与团结政府谈判、协商?我想在公民社会哀叹民众逐渐丧失改革热情的时候,更应该先检视过往行动中的错误,承认投机主义带来如何沉重的代价,方能继续引导群众,为体制改革带来源源不绝的动力。本次净选盟新旧象征“人民体制”路线独木难支,因此我乐见净选盟回归草根,亦希望净选盟老将能与新生代携手并进,这两条路线从来不是相对立的。

编按:本文为2023年人权月系列文章,今年的主题是“安华时代的民主观察”,两个小题分别是“政党碎片化下的精英博弈”及“国家与公民社会之互动”,由隆雪华堂民权委员会组稿。

[1] 见林志瀚:〈马哈迪任相“救国”:希盟权谋与公民组织的机会主义〉,收录于《改朝换代,理想崩盘:马来西亚的威权反扑》,雪兰莪:大将出版社,20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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