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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谈城市的文化视野与路向

2018年6月间,曾任台湾文化部部长的台湾著名作家龙应台第一次到访槟城,完成新书《天长地久》读者见面会后,她与槟城多位施政决策人、文化推动者和关心文化发展的朋友,以“城市的文化视野和路向”为题展开一场知性对话。大家听龙应台分享一座城市的内涵打造过程,以同理心传播文化艺术的力道,如同获得一剂精神与心灵大补剂。《城视报》作为这场闭门沙龙的召集单位,整理了龙应台的经验分享,让关心城市的大家,能借此找到更多启发、信心、视野和勇气。

一棵树与一座城

当官时期,龙应台接到一位老太太市民的陈情信,说她在自己的老房子里住了50年,门口有一棵大樟树。这树在她小时候已经很大棵,整个社区都把这棵樟树视为重要的情感中心。可是,眼看社区很快就要多辟一条新路,而且必须砍了这棵樟树让路,所以这老太太写信告诉她说:“你们有没有任何的可能解决问题,我愿意把我家房子的一部份拆掉让路,但是你们怎么都得保留这棵树。”

这让她想起一件事。“我住在德国时,家有一个院子,院子有几棵老松树,有一棵松树特別靠近我家的墙,二楼是我的书房,很美,因为一到书房阳台,老松树的树枝树叶就在我的阳台上。可是,它必须要被砍掉,因为它的树根直接进入房子根基,非常危险。有一天我和6,7岁的安德烈说,这棵树我要砍掉,小孩和我说,妈,你要砍树的话,要先经过乡公所的许可,因为树木是被保护的。这件事情让我印象很深刻。”

欧洲很多城市是有树木保护自治条例的,要求不管是在公家或私人的地上,任何一棵树超过一定直径,它就在保护之列。受到保护不代表你不能够砍树,而是它要经过审核。

收到那封陈情信后,龙应台花了三年的工夫,为台北市完成了一个立法:台北市树木保护自治条例。

【龙应介】台湾著名作家、文学学者,后出任台北市首任文化局局和文化部部女作《龙应》,后著有文、文化批、小等作品,在两岸三地文化圈中,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偏乡小孩的艺术经验

龙应台在席上问大家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决策人,你会要求乐团到偏乡的小学礼堂去演出,还是要这些乡村小学的孩子们,被带到国家音乐厅听演出?

“如果要求乐团下乡,优点是从来接触不到高品质演出的偏乡孩子们总算有机会收到文化刺激,是很重要的学习。但是,缺点是, 乐团在没什么音响没什么灯光,什么都缺乏的环境中演出,整体演出品质大概只有真正演出品质的十分之一。这等于说孩子接触到的美学认知,就只有这十分之一。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十分之十,他没有一个完整饱满的艺术经验。

难得共聚一堂,与龙应台的对话之珍贵合照。(图:城视报)

所以,我们一方面送乐团到乡下,同时创造另外一个做法,就是设法把孩子带到剧院里头来。我们推动一个所谓「文化护照」的概念,就是,所有的小学生在毕业之前,都必须曾经被老师带到戏剧院至少一次,「文化护照」上盖章了才能毕业。

这事也不能草率了事。你得协调戏剧院,比如说,孩子来的时候,不是只是让他们坐在那里看演出,要有一个系统,比如到后台去听剧作者说明他怎么创作,听导演解释他怎么导戏,听灯光师说明灯光怎么运用等等。走完这个幕后流程之后才坐到前面来看演出。

这叫做艺术教育。如果没有这个,只是把乐团送下去,其实效果不大。两者加起来,才是一个比较完整的美学启蒙。”

跨文化的视野, 激荡出丰富的火花和心得。(图:城视报)

蝴蝶夫人与卡门

再说一个下乡表演。龙应台曾和乐团指挥商量说:既然在台北市花了这么多精神和预算,作出完整的《蝴蝶夫人》演出,你愿不愿意下乡,到台北市以外的地方表演?在指挥和团员都愿意之下,他们把乐团带到全台湾资源最匮乏的云林县虎尾镇,在露天公园里演出全出《蝴蝶夫人》。

表演当天大雨倾盆,全场一两千位农民坐在小板凳上,大雨倾盆中,穿着黄色雨衣,看完整出《蝴蝶夫人》。这些画面,你不能不感动。

演出结束之后,有个皮肤很黑,嚼著槟榔,穿着拖鞋的男人,大剌剌走到龙应台身边说:局长我告诉你,这《蝴蝶夫人》还不够好啦。

龙应台心里在想说,啊,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要和我说你想要看歌仔戏吧?!

结果,这人接下去说:下一次哦,你把《卡门》带来!

龙应台当下感受到,首都的人有一种不自觉的傲慢,乡村的人又不知道其实自己应该要求更多。

真诚的交流与分享,塑造出融洽交流的氛围。(图:城视报)

延伸到最低处的文化养分

一个国家的强盛标志,不在于它的大楼有多少和多高,而在于它的文化营养是否通达最偏远最底层的地方。要做到这一步,每一层的人都要有自觉,而且要有方法。

文化火车头 VS 观光列车

文化和观光,应该结合一起的。龙应台认为,永续性的观光事业,应以文化作为内涵。观光事业是受经济驱动的“怪兽”,当这个经济驱动和开发的列车,与饱满深层,厚基实力的文化火车头连接得不好,它就成了脱离火车头的一辆列车,自己冲出去了。

“文化和观光连接得不好,仍可以收到一时赚进来的钱,但是文化的内涵却被稀释破坏掉。长久而言,它就会慢慢失去。所以说,主政者应该在大家做文化观光这件事时,有警觉,努力让两者融合,当然怎么融合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大家就相关对策和措施交流意见,为未来的挑战出谋献策。(图:城视报)

古跡指定的前瞻性

“我不轻易指定古迹,指定之前会先了解它后续的修复,以及将来发扬光大的可能性和方法,到底它有没有长远的路可走。

我见到太多,「见猎心喜、见到一个就指定一个」的「古蹟至上派」的例子了,结果往往是让那个古蹟更残破,更败坏,更灰飞烟灭。

如果你是古迹至上的基本教义强硬派,事实上很可能损失得更多。古蹟的指定很简单,古蹟的细致修复、长期维持,以及它文化内涵的饱满放光,牵扯到千千百百的细节,需要绵密的配套措施,需要眼光,需要聪明的策略。真正的爱护古蹟,必须有耐心,必须细水长流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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