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全球似乎笼罩在暴力的氛围下。在这不和平的年代,情绪的宣泄似乎变得更加频繁、激烈。 “当很多人在用情绪对待这件事情的时候,无形中就出现了暴力”,导演罗国文说。但哪里是暴力的界限?当受害者选择反抗后,是否将自己摆在了加害者的位置之中?旁观者口中的“真相”,真的是真相吗?
一部《蜂》,由日本剧作家野田秀树和爱尔兰剧作家Colin Teevan共创,改编自日本科幻小说家筒井康隆的短编小说〈互扯〉,以中文版登陆大马,讲述着一个老实温和的上班族在某天回家时发现妻儿被绑架了,在寻求帮助的过程中得不到任何帮助的他,最后选择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故事。
《蜂》是提供思考的机会
戏剧导演罗国文并不是第一次导野田秀树的剧本。早在2019年,《赤鬼》在吉隆坡表演艺术中心(KLPAC)开场,讲述着一个长相与本地居民不同的赤鬼,为了融入该地的居民而不断牺牲自己,最后迎来生命的终结。
知道这部作品已经有了几年时间,罗国文坦言早就想要诠释这一部作品。
近年来,马来西亚似乎笼罩在暴力的氛围下,从校园、网络、政治,甚至宗教,都不乏出现暴力新闻。“暴力”不仅仅只是局限于身体上的暴力,也可能是情绪操控的暴力——暴力是无处不在的。
“人无时无刻都会陷入暴力之中,如果我们没有意识到的话,无形中也是一种暴力。”
不管是对社会课题的关系,亦或者是想要尝试新的风格,这一部《蜂》,是提供大众思考现代社会问题的机会。
笑的瞬间,也是悲剧发生的瞬间
探讨人性,用喜剧来演绎好像不太认真;严肃又似乎太过压抑,但罗国文认为这样反而能够成为一种反差感,“演员在犯错、被打的时候,观众在笑”,但笑的这一个瞬间,舞台上正在发生悲剧的,似乎印证了那句“喜剧的内核都是来源于悲剧”。
“其实用喜剧,也是因为害怕如果把情况演绎得太真实,会不会有人看到之后就去模仿?如果我们以喜剧轻松得角度来处理一样的课题,观众在看的很开心的同时,后面也会慢慢地去思考背后的问题。”罗国文说。
搞笑和黑暗各占《蜂》的一半,并不刻意搞笑,突如其来的本土笑话或语言,皆是导演与演员思想碰撞时的火花。
比如剧中的警察,搞笑所制造的效果,反而更能凸显“不可靠”的形象。“但是警察这个职业,本身就应该保护人民。”彩排中未能看见的几幕中,警察对着人民进行恐吓、威胁——“你不听我的话,后果会更严重。”,也是推进主角黑化的原因之一。
暴力的界限何在?罗生门何在?
戏中令人震惊的转折不过是唯唯诺诺的老实人陈正国(曾宏辉饰)在求助无门后,绑架了绑匪(蔡德耀饰)的家人。试问,若在不知道整个绑架的前提,你是否就会直接认定陈国正是加害者?
所以,在此要叩问,暴力的界限在哪里?当受害者进行反抗的时候,能被定义为暴力吗?
预告片中有这么一句话,“每个加害者都可能是受害者,每个受害者都有可能是侵略者”,这句话的出现印证了暴力的界限并非“非黑即白”。
暴力是什么?对罗国文而言,当社会大众只认定自己对于某件事情上的认知时,就是暴力。
他分享自己在学校教授表演课的时候,常有学生询问与表演相关的问题,但表演是很范畴性的概括,也就是说很多时候所得出的答案是根据剧本的情况来讨论和整理。
但大众在面对某件事情时,”通常我讲一句,你讲一句”,就好像把事情的真相给“拼凑”出来,“到底那个罗生门到底在哪里?”
想起当时KK超市事件,本可以通过司法去解决这件事情,但逐渐可以发现,整件事情有了宗教、种族的情绪的时候,事情的走向开始偏离,所以“当很多人在用情绪对待这件事情的时候,无形中就出现了暴力”。
“没有人不会犯错,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在犯错之后去找出那个原因是什么,然后去调整。不然整个社会会慢慢地走向暴力。”
看不到的、隐形的……那些暴力
暴力在家庭、校园、甚至国与国之间存在,而“隐形暴力”则是暴力中最严重的。荀子曾言“人性本恶”,社会上不乏还在幼年时期的小孩在无意识之下进行暴力行为的新闻。
而这种无意识、看不清的暴力,才是最可怕的。目前为止,小孩无意识的暴力行为还是被社会忽略的课题,它并没有一个法律或者办法去解决这种问题。
“本来‘恶’这种东西讨论起来就很矛盾,我们不应该把‘恶’的观念锁的很死,在道德框架里面对我来说不是只有黑和白这一种想法。”
而很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看不见的暴力。
作为局外人的我们,无法真正了解到故事中的主角所遭遇的事情,我们会理性、冷静地去分析,最后我们会视若无睹,冷漠看待,更甚者去嘲讽、拱火。面对同等的人如此;面对高位者更是如此。
“当有些人的权力比我们大的时候,我们尽量选择不去计较或不去反抗这件事情,久而久之好像变成了一种习惯。”
所有个人选择都不该被他人的道德标准所批判
罗国文说,剧名之所以取名为“蜂”,是因为故事中主角的命运和蜜蜂的习性相同,“蜜蜂平时并不会攻击人,但是只要你弄到它,它会就反击,而最后就会和敌人一起死亡。”然而故事中的所有问题,并没有真正地被解决。
故事中,陈正国在求助无果后决定以暴制暴,两败俱伤的决定,难免会让人感到无法理解。一部分人可能会觉得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有的人觉得以暴制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没有任何的答案。
个人的选择大多由道德价值观主导,但道德是约束自己的条规,若是将自己的道德作为审判或干涉他人的决定,是一种暴力。
罗国文以男女之间的情欲中作为例,在过去封建年代,女生所承受的道德限制最为严重。过去,女性必须为自己、丈夫守身、不允许抛头露面;男性却活得毫无任何限制限制。
“男生能够出去鬼混,女生就不能出去,不然就会被浸猪笼,这是传统观念。但如果这个女生觉得男人就是可以去外面鬼混的话,也是可以的。”
“我作为旁观者,我不会觉得她是对或错,因为我们不能把传统道德观念去依附于别人身上,但暴力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这个社会用暴力来解决问题,这个社会就会有更多问题。”他说。
罗国文认为,遇到问题的时候,需要通过时间去调整、改善和修饰,才能去清楚地看到事情的解决办法,“我们先要有这样的意识,才是重要的”。
喜剧,还有脏话?
在距离首演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罗国文和演员还在一幕一幕地练习、排练、重演。有趣的是,演员们的台词并不固定,第一次的彩排可能会说这句;重来的时候就会另外一句。
没有感情的文字,并不会告诉演员该怎么去演绎。罗国伟说:“就让演员自己加进去,看怎么去玩角色与角色之间的互动,”而在排戏的过程中,彼此也会互相讨论、去玩,去想该怎么样带出角色的性格。
在舞台上的演绎,罗国文并不会特别要求所谓道德的框架,“在台上,演员可以做任何东西,可以杀人、可以讲脏话”。
“有人的道德观念就是说脏话是不对的,所以他在台上也没有办法说脏话。但是这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脏话是人设计出来的,基本上就是一个语言跟文字,除了表达我的情感、情绪,他没有任何的意义。”
对于舞台上的设计,罗国文和《蜂》布景设计师蔡紫滢从一部日本的经典综艺《超级变变变》中得到了灵感。那些表演者不再只是通过表情、语言来进行表演,而是把自己融入了背景,成为了篮球、亦或者是影子。
“整个场景就(和《超级变变变》)有点相似,然后把它变成一种漫画式,布景是画出来的,但是演员是真实的人。”
编按:由平台计划和W Producation联合出品的《蜂》将在2024年11月21日起,在白沙罗黑箱剧场开启十二场演出。有兴趣者可点击连接购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