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喜欢现代诗的读者、作者或诗坛同道,对台湾传奇诗人林泠(1938-2023)都有一种超偏爱的现象,由于这名诗人充满神隐的氛围,选择抽身而出的方式创作,没有把自己浸身在所谓的诗坛中,没有频密与读者接近,不爱发表自己的诗观,甚至没有接受媒体或文学界的访谈,长期以来都以个体户的形象建筑诗的庭院。
她的一首诗作《不系之舟》发表在1955年后,很快成为每个人追读的作品,更影响了许多后辈诗人的诗风:
没有什么使我停留
──除了目的
纵然岸旁有玫瑰、有绿荫、有宁静的港湾
我是不系之舟
也许有一天
太空的遨游使我疲倦
在一个五月燃着火焰的黄昏
我醒了
海也醒了
人间与我重新有了关联
我将悄悄地自无涯返回有涯,然后
再悄悄离去
啊,也许有一天
意志是我,不系之舟是我
纵然没有智慧
没有绳索和帆桅
这首诗不长,只有4节18行,揉和精致的抒情和感性,写出了一种充满期待又担心消失的心境,在当时的诗坛引起很多讨论,像郑愁予的《错误》“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或徐志摩的《偶然》“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让诗坛留下隽永不衰的诗音。
当然,林泠不太理会这些,她秉持自己的生活和创作模式与诗接近,她出身于中国四川,来台后读化学,在台湾大学化学系毕业后,到美国维吉尼亚大学念化学博士,随之定居美国、结婚生子,组织家庭,从事药物合成研究,活跃于化学界,对比之下,她的诗创作像是浩瀚天空的彩虹,只是属于她其中一小部分缤纷和有情的生涯。
而且,林泠在她一生中只出版两本诗集,《林泠诗集》(1982)及《在植物与幽灵之间》(2003),都是由洪范书店出版,间中有多个新版面市,每次推出市面都引来热切的关注,成为争抢收藏的经典书。
虽然林泠学的是化学,长时间都是在化学实验室度过,不过,她具备诗的才气,从她不常发表的诗作中可以看到脱俗的神韵,诗的语言维持一种宁静、婉约且冷冽的美,类似诗风只有在林泠的诗中获得自然拓展。
她的诗才自有提炼的过程,如果了解她的偏爱,除了日常工作接触理工化学领域外,也把许多精力放在寻找诗的缪思,对诗有特别强烈的慾望,从她选译世界诗人的名单中可看出其对文学、美学、诗学具备早慧条件,包括译介加拿大小说家集兼诗人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波兰诗人辛波斯卡(Wislawa Szymborska),和爱尔兰诗人希尼(Seamus Heaney)作品,后两名诗人甚至赢得诺贝尔文学奖。
林泠在国际诗坛也得到肯定,例如1978年英国出版的《企鹅世界女诗人选集》,选录自古埃及到当代,跨过3500年,收进192名诗人作品中,占了一席之位。
她另一首写于1956年的诗《送行》:
真奇怪啊,为什么冬天竟会不冷
为什么,一份联想永远不能分割
纵然那悬着红灯的车已驶来,载你离开
而我的归途上,雨落着
有人竖起大衣的领子
同样以极致的美写出冷冽的感叹,丰富了前行代女诗人作品的饱和面貌,林泠不断用她的方式取暖,知道冬天到底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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