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堂情绪课,是关于厌恶、生气和憎恨。每次我谈到这些情绪,常常会发现有两三位学员深受着“以和为贵”的东方文化影响,不允许自己讨厌和生气别人。所以,这堂课常为信奉善良和谐至上的学员带来许多观念上的冲击。
“以和为贵”是珍贵的东方文化,提醒我们学习用尊重的态度去沟通和相处。但,我们太过重视家庭和社会的和谐,将“以和为贵”的文化变成压抑自己情绪的规条,而不允许自己感受生气和厌恶。取而代之的,是否认自己的情绪和直觉,纠结在罪恶感与痛苦中,却不知道自己可能真的不被尊重、不公平对待,或是被伤害了。
我有一位朋友,遭受了“白莲花”型的朋友陷害,感觉到生气和厌恶。但因为他温暖体贴的性格,所以会常常替那朋友着想,认为对方不是故意的,而不允许自己讨厌那位朋友,因此纠结在罪恶感与自责中——“我怎么可以讨厌朋友?我怎么可以生气他?会不会是我太小气了?”直到他经历了这位看起来纯洁和单纯的朋友,在背后一次次地诋毁和陷害,终于知晓这些生气和厌恶是合理的。
我们抗拒生气,是因为我们把生气的情绪和冲动的行为捆绑在一起,以为自己生气就会打人,生气就会有暴力行为,生气就是不好的。真实而言,情绪和行为是分开的,你可以生气,但不可以打人,所以生气情绪的出现未必会衍生出伤害他人的行为。有趣的是,当我们觉察生气的情绪,让这股冲动的情绪和缓下来,弄清自己为什么生气,我们做出冲动行为的机率反而比较低。通过允许自己生气,我们可以去思考怎样处理这些情况较好。
马来西亚甚至是亚洲地区,因为情绪教育并不普及的关系,我们误认为情绪管理只有两个极端的途径,那就是压抑和发泄。可是,在这两个极端的向度之间,其实还有很多的空间,让我们发展出不同的技巧和可能性,而前提是,我们是否可以允许自己好好生气。
在我和年轻世代合作的过程中,因为他们的被动态度,也常会有火冒三丈的愤怒。我会让自己好好生气,不急着回应他们,好好认识自己的愤怒,才发现这愤怒的背后,有我的期待和价值观——我认为处事应该积极、主动和认真,也期待事情应该处理得更好。当我审视自己的价值观和期待,再回想年轻的我,我也必须承认,当年的自己未必会主动去处理有关的事情。经过反思,我决定还是严格地说出我的立场和期待,但同时温和地做出协调,思考如何能与他们更好地合作。惊奇的是,经过一番以尊重对方为前提的协商,年轻世代也展现了他负责任和愿意学习的一面。
不要丢掉你的生气,如果我没有好好地生气,可能无法通过生气的过程知道自己的好意图和立场,并能够以较圆融的方式去处理。如果我失去了生气的机会,很可能会变成内耗且习惯讨好的人。
好好生气的六步骤(6A)
- 辨认和觉察你正在生气(Aware);
- 承认自己生气了(Acknowledge);
- 通过深呼吸或放松身体至少两分钟,来稳定自己,让生气的情绪在体内跑一阵子(A Pause);
- 允许生气和好奇生气的原因(Accept & Curious);
- 与信任的人健康地表达,以及寻找适合的发泄管道如运动和绘画等(Adjust);
- 采取适当的行动(Action)。
记得,压抑、忽略和发泄也是我们管理情绪的重要方法,只是要提醒自己,我们不是只有这两种方法。如果事情太紧急,我们需要先稳定自己和采取健康的回应,这时候,适当地压抑情绪就显得相当重要。有些时候,对方的态度太恶劣或欺负到我们头上了,适当地发泄情绪以及展现愤怒,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有时,若感觉自己的情绪太过强烈,想要放在一边,先忽略它,过后再回来处理,也未尝不可。
不管你是用压抑、好奇、反思还是健康的表达等方式来照顾和管理你的情绪,记得提醒自己,你有厌恶和生气的权利。情绪没有好坏与对错,所有情绪都是正常的,都是我们身而为人的感受。
延伸阅读:张志伟专栏《情绪有价》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