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雨城电影节于今年9月中在太平圆满举行,适逢太平开埠150周年,通过本地电影展现出太平的不平凡。
太平曾是霹雳州首府,受锡矿业带动蓬勃发展,也是马来亚诸邦中率先为公众提供电报与邮政服务的城镇。然而,昔日繁华不再,太平的历史在国家发展叙事里几乎不见踪影,正如雨城电影节所放映的纪录片《峇峇球》(2004)所呈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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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邱涌耀随着同样来自太平的李永球在墓碑与寺庙、丛林与河岸间穿梭,发掘英殖民时期南洋华社在这块土地留下的雪泥鸿爪。他们所寻访的人与事,有的曾威震四方,有的从不见经传,但如今皆已不受重视。没落城镇的记忆得以保存,端赖文史田野工作者与独立电影制作人。这样的工作须禁得起寂寞。
现在的太平不是政经文教的中心,但其独特的景致与风情总吸引着创作者的镜头。电影节开幕片《雨城》(2024)全程在太平拍摄,透过马来导演Tunku Mona Riza视角的华人传统家庭,一窥小镇的生活面貌。印裔导演Shanjhey Kumar Perumal的《Jagat》(2015)以及何宇恒执导的《太阳雨》(2006)皆部分在太平取景。《Jagat》由应试教育所宰制的小孩与其周遭环境的互动,描绘园丘印裔社群走进城镇后陷入的经济困境与暴力循环。《太阳雨》刻画一位新村少年经历丧亲之痛,在家在外受欺负,纡郁难释而彷徨失措的窘境。这些边陲的故事跟正能量当道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但剧中人物的际遇和挣扎更加贴近我们难以正视的现实。
雨城电影节所放映的四部影片横跨二十年,而且都邀请到电影主创亲临现场进行映后讨论。在场地赞助者Paragon影院登上大荧幕的尚有《Walid Wants to Make A Film》(2014)、《禅在那里》(2022)、《Selama》(2020)、《Rojak Romance》(2019)、《太平洗衣坊的时光机器》(2022)与《The Day That River Ran Red》(2012)六部短片,涵蓋不同族群和題材,足见策展心思。此外,电影节也走进雨树市集,在太平湖畔露天放映毕南利(P. Ramlee)自编自导自演的经典黑白电影《Seniman Bujang Lapok》(1961)。
雨城电影节打破了文青专美的印象。观众席上不少是白发苍苍的长者,也有踊跃发问的小朋友,一些出席者是来自吉兰丹、柔佛和雪兰莪,甚至香港与新加坡的电影爱好者,丰富了这三天在地与跨区的文化交流。讲座《纪录片,启发地方故事》与工作坊《人人都能当导演》让观影与教育并行,亦推动了影展愿景——培养有深度的电影社群。
雨城电影节与协办单位Studio 1914为了吸引观众出席太平前所未有的电影节,在太平国会办公室、Port 怡保文创基金、大阳光圆梦基金、大荒电影、宏峯工作坊、富民登酒店以及不少单位和商家的支持下,成功使本届活动完全免费。可惜的是,有些报名者最终没有出席,也没有提前通知,以致后来报名的公众错过了难得的电影节。尽管如此,到场的观众很有素质,从映后座谈可见他们对电影理解入微。
电影节由太平导演、无本电影杂志创办人叶瑞良(阿良)主催。他一直希望为马来西亚电影找到对的观众,让他们与这些电影建立联系。然而,族群和语言隔膜在多元的马来西亚依然存在。有观众在得知电影节会放映一部泰米尔语电影时,直言不感兴趣,令主办单位有些错愕,却也引起反思。与其强调电影媒介语,不如聚焦故事本身。
不过,主办单位也尽量尝试了各种宣传技巧,比方说以“刘德华赞助的电影”来宣传《太阳雨》,用家喻户晓的名字来引起公众的兴趣,促使他们走入戏院观看不熟悉的电影而为之动容。让人感到欣慰的是,虽然有些电影不是新片,但许多观众是因为雨城电影节而第一次接触到这些影片。例如,有一位不懂泰米尔语也不完全理解英文字幕的小学生,在阿姨协助翻译下,全神贯注观看《Jagat》,与剧中男孩产生共鸣而深受感动。
第一届雨城电影节以免费形式让公众受惠,但艺术活动需要经费,因此,往后的雨城电影节可能会实施收费制,例如每张票十令吉,一方面分担活动成本,一方面推广文化付费的价值观。电影节的筹备工作相当繁重,需有更多团体和基金会加入才可持续下去。这次电影节能以非常有限的资源获得令人惊艳的成果,背后有一群默默付出的年轻人。这些热忱的志工无偿在活动协调、设计、宣传、票务、招待、技术、摄影与主持等诸多岗位撑起了整个电影节。他们示范了如何在骨感的现实中,实现丰满的理想。期盼日后太平这个边陲小镇不仅以山明水秀闻名,也因人文荟萃而值得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