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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大马独立电影20年

虽然外界曾经用“大马新浪潮”来形容2000年出现的独立电影场景,但要形成浪潮谈何容易?没有持续的影响力,顶多只是拍打岸边的浪花,成不了席卷市场的浪潮。大马的国家文化政策主导电影环境,除了 Yasmin Ahmad 的作品能够引起主流观众回响外,其他独立制作都因为价值观与官方所认同的背道而驰,经常面对拍摄与放映的限制。

曾经打破电影分工概念,互相担任彼此的演员、剪接、摄影、编剧和制作人,大家频密合作凝聚资源相互扶持,一同掀起了马来西亚独立电影的浪花,因为兴趣走在一起,也因为认清理想而分道扬镳。

独立电影,在马来西亚的基本定义就是自己动手干,资金主要来自本身的储蓄或电影节的资助、起用非专业演员、不为商业目的而拍、拍摄过程完全自主、拍完后自己想办法发行,这是和主流商业电影相对的一个平行空间。

在上世纪1990年代末期,由于数码技术的发展,改变了拍片的模式,摄影器材更加轻便,电脑软件的开发让剪辑工作更容易进行,於是一股数码电影的潮流便顺应而生。

始于2000年的数码热潮

2000年,阿米尔穆哈默(Amir Muhammad)拍出了本地首部数码长片《Lips to Lips》,让更多电影发烧友拿起数码录像机拍摄心目中的电影,李添兴何宇恒陈翠梅胡明进刘城达林丽娟、雅思敏阿末(Yasmin Ahmad)、迪巴克古马兰(Deepak Kumaren) 都在短短几年内完成各自的第一部作品。

随着这些独立导演的作品先后扬威国际电影节,原本小众的圈子也开始走入媒体的报导。

阿米尔穆哈默结合纪录片与剧情片的《The Big Durian》(2003)成为第一部在美国Sundance独立电影节亮相的大马作品;何宇恒的《雾》(2004)获得荷兰鹿特丹国际电影节的“亚洲评审团奖”;李添兴凭《美丽的洗衣机》(2004)夺得曼谷电影节的“东南亚最佳影片”;Yasmin Ahmad 的《Muksin》(2006)在柏林影展拿到两个儿童电影类别的奖项;陈翠梅的《爱情征服一切》(2006)夺得韩国釜山电影节“新浪潮奖”;刘城达的《口袋里的花》(2007)也夺得釜山电影节的“新浪潮奖”和“观众票选奖”;林丽娟的《理发店的女儿》(2009)获得摩洛哥马拉喀什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大奖”;胡明进的《The Tiger Factory》 (2010)则获得东京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奖”。

这些作品在千禧年后的首十年替大马独立电影建立国际名声,在贫乏的条件下延续命脉。

互相扶持的美好时光

由于拍片资源有限,这些独立电影人当时以一种互相扶持的方式合作,例如陈翠梅的摄影师是李添兴,剪接师是何宇恒,制片人是 Amir Muhammad,而她自己也有份参演其他人的电影。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当年《爱情征服一切》在釜山电影节获奖,她就把奖金投资在刘城达第一部长片《口袋里的花》,而后者翌年又在釜山获得同一个奖项。

这种紧密的合作关系形成大马独立电影圈一个特色,让举步维艰的电影人得以凝聚力量。2004年,陈翠梅和阿米尔、李添兴、刘城达一起创办“大荒电影”,成为大马独立电影一个重要基地。

这段期间,来自大马的独立导演拿着作品到国外参加影展时,也不忘推介同行的作品,争取更大的发行管道,在国际影展占有一席之地。这种战友似的情怀,是大马独立电影最美好的时光。

“大荒电影”是本地独立电影的基地,成立16年拍了16部长片,最新一部由创办人之一陈翠梅主演,徒弟叶瑞良执导的处女作《一时一时的》。

乏人问津的国内市场

回到现实层面,这些独立电影由于大部份都以非马来人的生活为主,媒介语也并非马来语,很难获得官方的认同与资助。加上艺术取向的风格难以取悦主流观众,即使获得院线放映,票房也不足以回本。所以长期以来都主打国际交易平台,以卖片的方式寻求资金,以及巡回各地影展放映,为的就是提高曝光率,配合往后的线上或影碟发行。这就造成国外得奖,国内乏人问津的现象,大马的审查标准和市场的局限,是导致独立电影无法不出走海外的主因。

实际上,大马独立电影里头跨族群的演员,多语并用的氛围,多元化的题材更加真实地反映国内的现状,真正符合“大马电影”的定义。“独立”是一种不会随波逐流的姿态,导演用影像去审视社会,建立自己的拍片思维,在没有创作限制下发挥创意,幸运的话就会成为下一个弄潮儿。所以独立制作虽然在大马自生自灭,但一直以来都能够吸引有想法的年轻人加入。继续耕耘这片沙漠中的绿洲。

2000年,阿米尔穆哈默拍出了本地首部数码长片《Lips to Lips》,让更多电影发烧友拿起数码录像机拍摄心目中的电影。

一切从拍短片入门

短片从一开始就是独立电影的入门,早期的先锋都是拍短片出身,这是锻炼身手与建立人脉的最佳平台。

BMW短片竞赛自2006年开始就不断发掘人才,《光》的导演郭修篆、《分贝人生》的陈胜吉、《苍天少年蓝》的林峻贤、《Fly by Night》的 Zahir Omar、《Jagat》的 Shanjhey Kumar Perumal 都曾经是首奖得主,绝对是新锐导演的摇篮。

2010年过后,他们延续独立电影的制作精神,拍出了本身的代表作,近年来跨区域的资金流动,让沉寂一时的独立电影重现生机。

新一代的年轻导演开始获得国际注目,杨毅恒凭《阿奇洛》(2017)扬威东京影展,成为首位夺得最佳导演的大马人;杨毅恒一直留在国内耕耘,其余两位虽然在海外发展,但也曾经回国分享经验。

旅居台湾的廖克发以马共题材的纪录片《不即不离》(2016)打响名堂,去年以首部长片《波罗蜜》(2019)入围金马奖。

而来自槟城的柯汶利转战中国后,也以首部长片《误杀》刷新中国翻拍片的票房纪录。

何宇恒从拍数码短片晋身国际导演,见证了大马独立电影的发展历史。

身体力行承先启后

早期的先行者依然留在国内发展,陈翠梅的大荒电影今年首先推出自己主演,由徒弟叶瑞良执导的处女作《一时一时的》,刚刚才入选上海国际电影节;随后就宣布开拍个人第三部长片《野蛮人入侵》,这是她睽违十年后回归导演之作。她从2017年开始创办Sea Shorts东南亚短片电影节,从中加强本区域的电影交流,可惜今年因为疫情影响而暂停。

Amir Muhammad 在2018年成立 Kuman Pictures,专门制作低成本恐怖片,最近上映的《Roh》就是该公司提拔新导演的出品。

李添兴和胡明进先后自组公司,自己拍片之余还扶持新导演,担任电影监制的工作。

何宇恒的发展比较顺利,2009年的《心魔》让复出影坛的惠英红登上香港金像奖影后,2017年的《Mrs K》再度找她主演,去年还与新晋导演郭修篆合导Netflix剧集《彼岸之嫁》,已经成为国际电影人的他还不时担任短片评审和主讲人。

刘城达则以黑色幽默喜剧《Lelaki Harapan Dunia》(2014)成功进军马来影坛,并在第27届 Festival Filem Malaysia 横扫五个大奖。

当年走在一起并肩作战的年轻人,如今都有了各自的发展,但仍然发挥着承先启后的作用。

是浪潮还是浪花?

虽然外界曾经用“大马新浪潮”来形容2000年出现的独立电影场景,但要形成浪潮谈何容易?没有持续的影响力,顶多只是拍打岸边的浪花,成不了席卷市场的浪潮。

大马的国家文化政策主导电影环境,除了 Yasmin Ahmad 的作品能够引起主流观众回响外,其他独立制作都因为价值观与官方所认同的背道而驰,经常面对拍摄与放映的限制。

Amir Muhammad 两部探讨马共历史的纪录片《 Lelaki Komunis Terakhir 》(2006)和《Apa Khabar Orang Kampung》(2007)先后被禁,连廖克发的纪录片《不即不离》也遭到同样的命运。

因为各种限制,本地独立电影很多为了避免审查的麻烦,干脆放弃本地院线上映及发行影碟的机会,只能通过学院或私人工作室放映,观众对象因此受限,无法做到广泛流传。

也因为这样,独立电影在本地只能断断续续地以打游击的形式存在,无法持之以恒地形成气候。

虽然无论是数码录像机,或是现在的手机,出来的视听效果都不及电影,但却方便拍摄者捉住瞬间启发创意,这才是独立自主的拍片精神,拍电影是为了有话要说,绝不能本末倒置。

编按:本文出自观火,乃授权转载之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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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伟光

马来西亚资深剧场人,影痴与音乐发烧友,先后创办《剃刀实验剧场》和《戏剧家族》,发起《黄火》和经营槟城地下音乐基地Soundmaker。曾任职槟城光明日报副刊主任,先后在各华文报耕耘艺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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