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城湘菜馆近日因贴上文革风格的宣传海报以及毛泽东的墙纸,惊动警方到场展开行动,顿时坊间哗然。
2013年,我在北京工作。京城的夏天热得像火炉,天安门城楼正对面的毛主席纪念堂却大排长龙,人们顶着炙热的大太阳,耐心排队进去瞻仰毛泽东的遗体,也就是我一个已经移居英国多年的四川朋友口中的“湖南腊肉”(毛泽东是湖南湘潭人)。
有个阿姨背着个娃娃,口中念念有词:“咱们就快见到毛爷爷啦 !” 不知为何,她这句话听起来很诡异,炎热的天气,我背脊居然有点发凉。
我当然不会出现在队伍当中,纯粹是因为骑车穿过天安门广场,见到庞大的“毛主席粉丝团”,好奇而驻足观看而已。
或许可以说我是幸运的。当我意识到毛泽东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棺木里头,百万人痛哭流涕泪滂沱,呼天唤地。那是1976年,我刚上小学,看着新加坡电视台的画面,小小的脑袋搞不懂这个经常出现在《人民画报》里头的老人有何特别。
中学时期,正好碰上中国改革开放,本地也出现一些批判性书籍,像刘宾雁的《第二种忠诚》对我影响很深,是改变我对中国共产党看法的第一本书。当然,中国中央电视台制作的《河殇》还有1989年的六四事件对我思想冲击之大也就不用说了。
幸运,正因为我避开了那个疯狂极左的年代。
1994年,据说担任过毛泽东私人医生的李志绥出版了回忆录,其中大量记载了曾经权倾一时的领导人的私生活,引起国际关注。我写据说,是因为中国官方有人出面驳斥当时老毛身边有好几个医生,就是一个医疗团队,没有哪一个是私人医生。可惜回忆录出版没几个月,李医生就在美国的住家逝世,也就没了对证。
好笑的是有个本地老左因为热爱毛主席,曾经告诉我“李志绥的书一出版他人就死了,你说是不是很邪?”我当下可是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毕竟谁会想到原来左派也相信灵界这回事?〈国际歌〉不是唱着“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吗?
李医生的回忆录一书的内容,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让中共勃然大怒,毛泽东好女色的部分,而是一些看似琐碎却令人莞尔的枝节,譬如毛有段时间睡眠不好,总觉得卧室的天花板上藏着坏人,原来独夫也会疑神疑鬼。
另外就是1966年夏天发动文革之前,毛再度到长江游泳,成为国际新闻。但李医生却不以为然:“长江武汉那段水流湍急,毛仰泳在水面上,浮起的大肚子可一路顺流而下,一下就漂过好几十里。”
最近读回这段,想起马哈迪二度拜相以后,几次高调在布城骑脚踏车的噱头,但他骑的要吗是有人带头出力的双人车,要吗就是电动脚踏车,这和老毛在长江游泳的唬人把戏有异曲同工之妙。
举凡独夫,大抵都有向政敌炫耀体力的倾向。老毛当年是为了向党内对手显示自己体力还行,老马当然是提醒安华他做完五年任期不是问题。只是老毛毕竟曾经带动全中国的游泳热潮,老马骑车却没有任何提升脚踏车运动的相应措施,自然也没有“传为一时佳话”。
莫说是中国人或马来西亚一些说是左派,其实不过是民族主义分子的人,就连好些西方人至今仍然对毛泽东着迷。文化大革命是许多欧洲68世代所不敢企望的“成果”,法国的知识界就视之为浪漫和激情的社会实验。文学批评家罗兰•巴特就和左翼友人于文革期间造访中国,但他也因此发现当时的中国非常单调无趣,还因为不断被监视而不满,算是梦醒得早。
而这些在冯客(Frank Dikötter)看来,不过是白人至上的种族歧视。说到底,如果整个西方世界能够对当年纳粹主义的牺牲者同情至今,誓言永世不忘,又怎能对掌权27年,搞得中国生灵涂炭,非正常死亡人口高达千万的人网开一面,无视其暴政下的受害者呢?
讽刺的是,一辈子高喊打倒走资派,鄙视封建迷信,还为此牺牲人命的毛泽东,死后却在中国内外被人当作神来膜拜,更是主题餐厅的宣传品,他水晶棺中有知,应该也想跳起来把文革进行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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