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特写

【杂志情怀】以文字建筑人心 专访建筑杂志《草稿》创办人

在面对网络盛行、阅读率逐年下滑等等多重挑战,纸本行业摇摇欲坠的时代中,他们为什么坚持在马来西亚办纸本杂志?《访问》找来了不同风格与背景的杂志创办人,访问他们办杂志背后的初衷,与了解过程中,杂志人到底要克服多少困难,才能诞生出一本看起来休闲、轻便的纸本杂志。

英国著名建筑设计师海泽维克(Thomas Heatherwick)曾说过:“建筑是为了人类而设的,是需要和人建立关系,并产生意义的。”

但人和建筑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又或者说为什么我们需要和建筑建立联系呢?这个问题放在不同的年代,不同对象上,我们都会得到不同的答案。在后疫情时代,对马来西亚第一本中文建筑杂志《草稿》的创办人张国强来说,“2022年我们需要建筑的,是人心”。

《草稿》建筑杂志团队合照。(照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一般谈到建筑,我们首先可能会想到外型漂亮,或是形状令人赞叹的建筑设计。但《草稿》推出的创刊号就提醒了读者们,建筑不只是一种设计,更是一种空间美学的讨论。

作为马来西亚首本中文建筑杂志,《草稿》利用空间的概念,与大家分享建筑学的底蕴。(图片来源:受访者)
《草稿》创刊号〈踏出来〉杂志封面。(图片来源:受访者)

2022年初推出了创刊号〈踏出来〉,《草稿》团队巧妙地利用空间的概念,与历时两年的疫情作为讨论中心,从建筑踏出来,走进不同读者群的心里。

“建筑杂志的风格很多,我们也没有特别找其他建筑杂志作参照。我们只是希望这本建筑杂志,是能够引起人们深度思考的,对当下议题也能用较为批判性的思维去判断的。”张国强如此说道。

《草稿》杂志创办人张国强。(图片来源:受访者)

“我们也知道,如果单纯从风格、外观、审美去谈论建筑,其实相对容易做出来。但我们怕这样的内容无法打动人心,我们希望可以制作出更深入的内容,让大家理解到建筑的本质是什么。”

作为执业建筑设计师的张国强,同时也是REKAN社区概念图书馆的创办人,他自2004年开始到北京清华大学修读建筑学系,之后再远赴英国诺丁汉大学建筑系考研究所。

对他来说,建筑学不只是关于建筑物、材料的讨论,反而包含了许多跨学科的知识。他一直都很希望把这一份底蕴传递给更多人知道。

建筑虽然是一个场景的营造,但它的背后其实代表了经济、文化、商业、政治等等,各种社会发展。

“建筑的诞生就是为了保护人。从前人住在山洞里,然后开始用木材、稻草来盖房子。之后进化到使用混凝土、砖块⋯⋯这些进化都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人,思考怎么让人过得越来越好。所以谈建筑一定离不开人。”

建筑与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有着紧密的关系,至今与人的生活也依然紧紧贴合着,可是在本地却没有一本中文杂志去传递关于建筑的故事。

“这些话题在英文圈子都有很热烈的讨论,反倒在中文圈却比较少。关于想法、案例,或是其他关于建筑设计的实践或理论,没有人用中文去做记载,我觉得有点可惜。所以才想到要创办《草稿》。”

2021年国强和同事,也是后来《草稿》团队的商务公关,叶琼美一起落实办杂志的想法。他们到网上招募团队,踏出了诞生《草稿》的第一步。

《草稿》公开招募团队,申请踊跃

“一开始我们在网上只是公布说要做一本中文建筑媒体,没有其他详细资讯,像谁是发起人之类的都没有说。但单单是这个消息在社交媒体上就有两三百个Like,这是让我们感到很惊讶的。”

“我们很荣幸可以得到各方的关注,在马来西亚我们有的杂志种类来说,像电影、在地类型都有了,历史、医学的杂志也非常多,但是来到建筑这一块却很少。”

正是因为缺乏,国强这一起心动念提拔了许多有心人,踊跃申请加入《草稿》团队。原本只想招募五个人,却意外组成了二十人的团队。

如今来到第二期,请求加入的申请也同样踊跃,这是国强没有料想到的。同时也体现了,建筑杂志在中文内容市场中,无论是创作或阅读,都有着相当可观的需求。

“我相信很多建筑师是有在做类似这样的工作,但是还是很少。我们希望《草稿》能够成为一个凝聚的空间,让大家在这里相聚,推广建筑的知识。”

《草稿》第二期主题——“缓一缓”

在创刊号获得各界关注之后,《草稿》也如火如荼筹备第二期杂志。相对第一期谈论沉重的政治与现实,第二期《草稿》希望能和读者一起修复因防疫而疲惫的心,让大家都能缓一缓。

“第一期《草稿》我们言及了政治与疫情,是相对严肃与沈重的话题。空间、政治等等都是第一期的关键字,它告诉大家政治如何影响建筑,而建筑也会如何影响政治。”

“因为是创刊号,所以我们需要建立一个立场与态度。来到第二期,我们就想要让读者稍微放松一些,要怎么做才能在面对疫情的时候,大家的心里面会好过一点。”

“因为其实在疫情期间,人的心理是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过往我们对很多媒体资讯,对病毒与身体健康等等的方面,都没有那么在意。但是在疫情期间,这些方面成为了我们生活中主要的关注面向。我们就想说要提出一个概念,让大家在接下来的日子中缓一缓。所以第二期的主题就叫做‘缓一缓’。”

“我们希望大家能找到适应新生活的方式,不需要时刻紧绷,时刻都依赖电脑,或是把疫情当成生活中心。在未来看似很不确定的时候,我们想给大家一点点信心。‘缓一缓’的内容是蛮多元的,也会比较脑洞大开一点,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期待。”

《草稿》即将推出第二刊“缓一缓”。(图片来源:受访者)

创新的分工方式

第二期的《草稿》除了主题上有转变,主编人选也有更动。国强提到,团队一直都在思考要如何打破传统制作内容的方式。透过每一期轮替主编,让大家都有机会担任主编的工作,也能让杂志内容编排更丰富多元。这也是国强对大家的信任。

“比如第一期的主编是凯晶,第二期我就决定提升她为总编,她很有能力。第二期《草稿》的主编会是君儿,‘缓一缓’这个主题也是她提出来的。我觉得我们团队成员的能力都很多元,大家都能胜任不同的工作范畴。”

虽然《草稿》创刊初期招募申请相当踊跃,他们也以建筑背景、书写能力和能投入的时间资源为优先,筛选了二十位成员。但成员中除了凯晶之外,都没有编采经验,要制作一本纸本杂志,工作分配和内容铺排一时成了他们最关键的问题。

国强提到,《草稿》邀请了有经验的建筑师来给予意见,不断调整,最后才形成了大家看到的内容、品牌和态度。但在咨询意见到形成成品中间,是这群没有编采经验与媒体背景的年轻人,凭借建筑学训练中多元的才能和想像力,创新的过程。

  • 以MBTI性格测试分配工作

在分配工作初期,国强就给这二十名人选做了MBTI 性格测试,发现其中有19位年轻人都是属于绿色家族的理想主义者。有了对大家人格与喜好的掌握之后,再依据他们的时间和能力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

这样的人事分配在很多工作场合上都能看见,能够将大家分配到适合自己人格与能力的岗位上,挥发最大的办事效率。但这样还是不够的。

《草稿》依据个人性格、喜好分配工作。图为核心团队会议,左起谭诗颖、张国强、何凯晶、叶琼美。(摄影:廖惠玉)
  • 文字与美编工作并行

主编凯晶还在过程中发现了文字、美编独立分开工作的模式,无法符合《草稿》的工作环境。许多在文字阶段能实践的,来到美编工作上,似乎有明显的断裂。所以凯晶建议让大家依据不同主题组成小组,各自负责10页的内容,其中包括文字、图片与排版的设计,都在小组内让大家自由发挥。

一开始以为没有编采经验,看似是团队的弱点,但却恰恰相反,反而让团队更加壮大。因为出身建筑学,他们对文字、图片与排版并不陌生,再加上没有传统制作内容的方法束缚,让《草稿》打开了更多可能性。

《草稿》团队成员都受建筑学训练,拥有多元的能力与丰富的想象,也兼具文字、汇报与图纸能力。(图片来源:受访者)

我们在大学期间也是一直做呈现与汇报,所以我们的演说能力和图纸表达能力都不差,这两点都足够我们去做杂志了。所以《草稿》的制作与呈现才会如此地行云流水。反而我觉得大家缺乏的,是信心。

国强是《草稿》创刊号的总编,来到第二期他提拔了凯晶当总编的工作。他开玩笑说自己第一期根本没有做任何事情,都是大家在付出努力。但其实国强在团队中的存在尤其关键,他给了他们最需要的信心。

“我就是那个给予大家信心的存在(笑)。如果年轻人觉得这样没办法做,那样没办法实践的时候,我都会说‘能的,能办到的’,所以他们也变得更加有信心去实践。”

《草稿》走访窝工房建筑事务所。(图片来源:受访者)
《草稿》团队采访黄乐群建筑师。(图片来源:受访者)

张国强:我办杂志不是为了办杂志而已

《草稿》不是国强创办的第一本杂志,他同时也是柔佛地方杂志《麻河时光》的创办人。作为一个建筑学人,为什么他会连办两本不同的纸本杂志?在杂志这种读物上,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其实我做《麻河时光》和《草稿》目的都不是为了做杂志而已,而是因为它们是最快兑现的产品。它很实在、很直接,只要内容满满,排版精美,而且费用又在大众购买能力范围内,就可以让读者感受到自己付费购买了一些知识。他们若喜欢内容就会支持你。”

对国强来说,纸本杂志只是一个起点,让作为非本科生的他快速接触到读者,与吸引到关注的方式,他还会继续开拓声音与影视内容的可能。但这并不代表国强认为这些内容能够取代纸本带给人的温度,因为纸本杂志对他来说,是能够影响与开发人类思维的刊物。

点击查看《草稿》Podc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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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是能改变思维的刊物

“我也是做了杂志之后,才去了解它的历史。杂志在历史上的出现,往往跟社会发展有很大的关系。早期的杂志都是随着罢工、罢课、战争而诞生,像是中国新文化运动就诞生了《新青年》杂志,这本杂志带来深远的影响是延续至今的。”

“所以我觉得杂志可以起到启发新思维的作用,引发人们对生活、对世界思考,并且作出尝试与改变。”

来到网络与电子内容当道的年代,我们接受资讯的管道变得更多元,纸本杂志还能挥发过去它在历史中的影响力吗?国强说他并没有就阅读率做过深度调查,但是海外的连锁书店,如诚品书店、茑屋书店进军吉隆坡,都似乎在印证马来西亚的中文纸本读物市场,没有我们想像中弱。

“我觉得马来西亚大众阅读率或是购买书的数量,如果是跟台湾、中国、日本比当然很难比。但它也不完全是一个看不到市场的情况,它还是有一些基本盘的。我觉得只要守住这个基本盘,它就能坚持下去了。”

张国强:“纸本有一种温度是电子很难取代的,网络确实是可以让人即时吸收到资讯。但如果今天是一本纸本杂志,它飘洋过海送到外地,在外国拿到他地的杂志时,你会特别感受到里面故事的力量,你也许会受到里面故事的鼓舞。”(图片来源:受访者)

“我其实不想把做杂志、做媒体这件事情,好像做得很悲情那样,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们现在没有很大、很明显在盈利上的收获,但是《草稿》的推出让我们认识到很多人,学习到很多东西,这些都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对我来说甚至比起盈利的收获还更加动人。”

国强相信杂志的力量,相信纸本带给人的温度。现在与过去的资讯管道不能同日而语,杂志也同样不再是提供资讯的存在而已。它也随着时代进化,发展成为了提供更多策略的管道。

“像《草稿》第一期提出要‘踏出来’,是因为疫情使我们的环境封闭,我们要留守家里,减少不必要的外出等等。这个踏出来不是指身体的踏出来,而是思想上的。第二期希望大家可以缓一缓,尝试注意生活其他的面向,未来我们也会继续这样,从建筑杂志的角度,和大家一起建筑自己。”

“我觉得杂志会永远生存下去。杂志有可能会变得像手表一样,成为了奢侈品,也可能会越卖越贵,但它会永远存在。它其实也不需要受大众欢迎,它只需要在它的领域内,对有能力改变或影响环境的人,能够为它们带来小小的思想上的改变,其实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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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美君

自由撰稿人,信仰文字与音乐的力量,想探听并书写有温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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