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整个概念是,你父母和祖父母和曾祖父母来到这里,祖传几代还是一副新移民的模样,也像根本没飘洋过海。你们前进到机会遍野的新大陆,实际上却卡在假想的祖国里,出不来。”
亚裔移民故事很多,但是游朝凯的《内景唐人街》特别令人印象深刻,它是超现实背景的推理小说、也是以家庭关系为中心的家庭剧,也能说是政治和社会评论是讽刺喜剧。作者用现实与回忆,戏景与现实中来回穿梭,讲述一个普通亚裔男子的美国梦与幻灭。
主角威利斯‧吴是唐人街的一名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在一部名为《黑与白》(Black and White)的警匪片中跑龙套,该剧的主演是一名黑人和一名白人。威利斯无需仪表非凡或才情过人,只要单纯的“亚裔男”身份就够了,在剧中扮演快递员或无台词的跟班,他不断变换着自己在舞台上的角色,但是怎么更换角色都无法摆脱针对他亚裔身份的刻板印象。
他其实想当功夫明星。
可惜,他出演要角的机会不多,他被自卑感和父亲的问题所麻痹,无法表现出必要的胆量来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有一天,威利斯看着自己的父亲(亚洲老头的扮演者)被黑白主演无意羞辱时,他打破了自己的性格,脱离了剧本,威利斯从阴影中走出,走到了聚光灯下。
冒险就此真正开始。威利斯的人生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先是反复扮演特约的角色,然后是跌宕起伏的恋情和为人父的经历,最后向着“扮演/成为功夫明星”的终极目标不断迈进。他面临着种种困境和挑战,也不断思考着自己的身份认同和梦想的意义。
作者用威利斯的人生与梦想,解构整个唐人街社群的成长和变化。所有的亚洲角色都住在同一个破旧的公寓楼里,楼上是一家中餐馆。这是一个贫困家庭的社区,初代移民飘扬过海尝试异国生活,生活方式却与原生地如出一辙,因为说话有口音被主流歧视;移民二代和三代努力融入社会主流,练就没有口音的英文,但却因为“没有口音”依旧被歧视。
“我不算是人,我只是一个类型。他们让我当主角,却没有赋予我人性,甚至让我更不像人,把我锁死了。我从什么角色起步,你晓得吗?你知道我吃过什么苦吗?你呢?才踏进来五分钟,哪有资格叫苦?不爽的话就滚回中国去。”
唐人街这个聚集移民的小社会中每个人似乎都活得不尽如意,师兄的失踪与父母一代刻意埋藏的过去的历史与秘密,一步步揭开族裔记忆、社会冲突以及文化传承等议题。
本书的原名叫“Interior Chinatown”,Interior,电影上指摄影棚内的搭景,戏剧上指室内舞台的布景。相较于外景的专业术语,这个词汇直接为主角的龙套角色破题,但也在暗示在美国的大部分亚裔,都只能充当社会的背景板。
这本书最有趣的地方之一是其独特的剧本格式,花了好几页来适应,但是读下去就有沉浸式的体验,眼睛穿行在虚实之间,挫折、成败、幻灭,无论如何努力都冲不破那个壁垒,生活充满谎言,但故事里都是真实。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互文很巧妙,但看似幽默好玩的戏中戏,掩盖不了悲怆的内核。
串流平台Hulu签下了本书的翻拍版权,看来是想复刻大红电影《他妈的多重宇宙》或Netflix影集《怒呛人生》的成功。亚裔演员在好莱坞有所表现固然令人振奋,但套用游朝凯在书中借角色之口说,“真正里程碑”是“当好莱坞找一名亚裔去演一个角色,并非是因为其符合故事或角色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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