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暴力抗议引发的骚乱似乎已经平息,但愤怒持续存在。与该国殖民历史有关的种族主义问题总是被忽视。
破碎的窗户、燃烧的汽车、法国市长住所遭袭,这只是过去数日在法国各地发生的大规模骚乱中的一些场景。
在法国全国各地,成千上万人走上街头,有的通过暴力手段,表达对17岁阿尔及利亚裔少年奈尔(Nael M)在巴黎郊区遭到警察枪杀的愤怒。
以年轻人为主的示威者与警方之间爆发的冲突引发了人们对暴力和任意破坏的质疑。
另一个话题也浮出水面,即奈尔的被杀及其引发的暴动与愤怒,是如何与法国社会内部的系统性种族主义问题以及该国悠久的殖民历史关联起来的。
法国总统马克龙称奈尔的被杀是“无法容忍”和“无法解释”的。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社会学教授弗莱明(Crystal Fleming)不同意这个说法:“这并非无法解释,”她告诉德国之声。“这不是一个谜,这是种族主义。”
弗莱明补充说道,奈尔被警察枪杀后爆发的抗议和骚乱是“对与殖民主义有关的法国种族主义的反应”。而这两者通常被法国当局和政客所否认并从集体记忆中抹去——尽管这个国家对少数民族和殖民地人口进行了数个世纪的种族压迫。
法国仍被其殖民历史所困扰
法国的确是欧洲最大的殖民国家之一。从16世纪到20世纪70年代,和欧洲其他许多国家的领导人一样,法国领导人相信他们的“文明开化使命”是正当的,并合理化其对世界各地的国家和领土所进行的强制剥削。
1789年法国大革命承诺将“自由、平等和博爱”的理念带给法国本土的所有男性(女性不被包括在内,但那是另一个需要展开的主题了),而那些生活在殖民地的人们日常生活充满了压迫,只能梦想拥有平等的权利。所有人被迫“同化”进法国的语言和文化。
法国与阿尔及利亚的关系尤为敏感。这个北非国家在1830年首次被殖民,随后被并入法国国土。当阿尔及利亚想要重新夺回主权时,一场残酷的战争爆发,夺去了数十万人的生命,其中大部分是阿尔及利亚人,并最终导致法国在1962年结束对其统治。
大约在同一时间,法国也被迫放弃了其对其他殖民地的控制,这主要归功于独立运动的成功。然而一些海外领土至今仍然存在,并且法国在其前殖民地,尤其是在非洲大陆上仍保持着经济、政治和军事影响力,例如通过支持威权领导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现任法国总统马克龙比其任何一位前任国家元首都更加承认法国的殖民历史是一种“历史罪行”。他发誓归还被盗文物,并成立委员会调查法国在阿尔及利亚和卢旺达种族灭绝期间所扮演的角色。
但弗莱明等批评人士认为这还远远不够。许多人认为法国应该对过去的罪行承担全部责任,例如承认其在殖民统治期所犯下的罪行。
但马克龙表示,他不打算就法国在阿尔及利亚问题上“寻求宽恕”,因为那将“打破一切纽带和联系”。
“法国政府继续将自己描绘成非种族主义者”
法国社会和教科书一直以来都声称殖民主义有其积极的一面。2017年,极右翼政治家勒庞(Marine Le Pen)表示法国殖民给其前殖民地“带去了很多”。勒庞在2017年和2022年均进入了角逐法国总统的决选轮,这也显示出这种想法和思维至今仍是多么的普遍。
与此同时,“法国政府继续将自己描绘成非种族主义者。”弗莱明表示,实际上,法国长期以来一直将自己描述成“色盲”,意思是不收集有关其公民种族的人口普查或其他相关数据。
然而,许多走上街头抗议的移民后裔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法国警察存在系统性的种族主义问题,”法国著名种族平等活动家兼作家罗卡娅·迪亚洛(Rokhaya Diallo)说道。法国政府则一再否认这一指控。
根据该国人权监察员的一项研究,被认为是黑人或阿拉伯人的年轻男性被法国警方拦截的可能性是其他人的20倍。这些人中的许多人其祖籍可以追溯至法国的前殖民地,他们目前居住在所谓的市郊(banlieues),如巴黎、马赛或里昂等大城市的郊区。
正如作家约翰尼·皮茨(Johny Pitts)在其著作《非裔欧洲人 – 黑人欧洲札记》(“Afropean — Notes from Black Europe”)中所描述的那样,这些郊区实际上是如今为众多人所喜爱和珍视的巴黎城市发展的副产品。19世纪中叶,拿破仑三世依靠主要来自非洲殖民地的财富,委托城市规划师乔治·尤金·奥斯曼(Georges-Eugene Haussmann)建造了一座拥有更宽阔街道和更好排水系统的新巴黎。
那些预算较少的人被赶到了郊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于经济增长鼓励移民迁徙,高层建筑被建造起来。
这些郊区一直以来被法国政府所忽视。前总统萨科齐在2005年担任内政部长时建议用高压清洗机清洗郊区。
自那时起,一些计划被制定,也进行了一些讨论,但变化不大。
一位住在纳特尔(Nanterre)的居民告诉德国之声记者索尼娅·法尔尼卡尔(Sonia Phalnikar),是法国政府制造了“这种贫困的局面”,并补充道:“我了解贫穷和苦难。但我们似乎无法摆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