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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雪华堂百年纪念——社运地标:多元的磁场

追溯历史,本地华团早年为方便规划与推展会务、凝聚会员,于是购置或兴建会所,以本身固定的活动空间,建立安全感与归属感。吉隆坡暨雪兰莪中华大会堂建筑乃此传统历史产物,惟在百年政治与社会变迁中,也成了见证及参与创造历史的地标之一。

上个世纪,本地华人主流政治力量多数时间在野,早习惯以非官方场地、非财团空间为阵地,商议对策、抒发异见、集结抗议。然而,对于长期依赖官方资源的马来政治主流力量,要等到1998年正副首相决裂、安华遭罢黜、“烈火莫熄”运动爆发后,才意识到独立空间的重要。

在网络科技尚未发达、普及化的年代,实体空间显得格外稀罕与珍贵。在很长一段时间,当权者全面封杀,经不起威迫利诱的场地业主拒绝租借场地——隆雪华堂于是成了在野马来政党、非政府组织、知识圈的最后栖所——这个处于吉隆坡闹市中心的白色建筑,渐渐成了时事讲座、重要社运议题记者招待会的首选场地,偶尔孝恩室有小型的知性讨论会,而光前堂、首都剧场皆办过造势大会。

隆雪华堂于是从“华人集聚”的场所、“捍卫民族权益”的阵地,升华成“马来西亚公民结集”的场所、“捍卫民主人权”的阵地。从传统华团转型成公民组织的蜕变中,隆雪华堂关注的议题从华教、义山、白小、猪农一切只关华人的课题,过渡到以华人视角议论全民议题(如1999年大选《华团》诉求)/以全民视角议论华社议题(2001年政党收购、财团垄断中文报),再顺势提升到以全民视角讨论全民议题,如恶法废除(《内安法令》、《大专法令》等)、环保公害(莱纳斯稀土厂、武吉公满山埃采金、万挠高压电缆等)、选制改革、司法独立、宗教争议(“阿拉”字眼课题)等。

可以这么说,在2008年3月8日“政治海啸”席卷而来、在野党破天荒拿下五州政权之前的一段时期,隆雪华堂好不热闹,是公民社会、在野党团活跃份子一周要进出好几次的场所。来往的人流不只是华裔,还包括不同肤色的友族;论坛的媒介语不限于华语,还包括英语、马来语,甚至淡米尔语。座谈结束后,大会堂外大树下的嘛嘛档还缭绕着彼此的意犹未尽,直到深夜。

如今回看,眼尖者会发现,媒体档案中许多政治人物、意见领袖的肖像图,背景是隆雪华堂的诚毅厅;许多在《煽动法令》下受调查或引发争议的言论,发表场地是隆雪华堂,如2013年5月5日大选得票率与得席率不成正比导致变天功亏一篑后,社运份子、政治人物在光前大礼堂号召的抗议大会。不夸张地说,当时反抗强权、追求改变的马来西亚人,不管任何族群、宗教、地缘背景,都能在隆雪华堂找到属于马来西亚人实践言论自由权利的空间,为上世纪华团借隆雪华堂建筑打造的安全感与归属感,赋予更深远的意义。

而隆雪华堂不再只是一个会所的建筑物,外人之所以走进来,不仅仅是隆雪华堂把门敞开,不拒人于门外;更重要的是,这个建筑里的人勇敢跨了出去,把外面的人拉进来。

2008年创立的公民社会奖与2011年成立的《马来西亚20年行动方略》(Gabungan Bertindak Malaysia,简称GBM)是重要的突破,既不分肤色表扬杰出公民,也打造一个异中求同的跨族群平台。当领导会议、属团活动以隆雪华堂场地为中心,加上人与人的互动产生了互信、感情,不同族群宗教背景的相关团体就自然而然卷进来。当年那个“全世界拒绝你以后,你尚能找到场地空间办活动的最后希望”,如今已成为“友族一提就懂,十分熟悉、舒服自在、倍感亲切的大会堂”。

1928年,新加坡博迪及爱德华建筑事务所委派丹麦建筑师伊孚生(Iversan)担任督工,他为大会堂绘下素描图。(图片来源:隆雪华堂)

隆雪华堂成了多元的磁场,是社运中跨族群的地标之一。这个“多元”不仅仅是政治上的修辞论述,还落实到文化、社会、生活层面的点点滴滴——佛教/道教徒在此办法会、印度同胞在此办婚宴、缅甸籍移工在此办聚会、地下音乐团在此办盛会、名牌企业在此办展览;在灾难、疫情期间,还是物资集聚、分类站,为弱势者、边缘族群传递温情与关爱。

隆雪华堂外在的建筑、内在的人和事,已是马来西亚建国历史长河上,一道抹不去的动人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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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宏祥

前新闻从业员,曾任《独立新闻在线》马来版主编,如今為自由撰稿人。编著有《马来西亚大崩坏:从1MDB看国家制度腐败》、《Tsunami Cina: Retorik atau Reali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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