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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片光辉岁月 不同时代的集体记忆

串流平台崛起,成为影迷看电影的一个首要选择,由于除了来自世界各国的崭新影片外,有时也有不少往日名片上架,因此不少影迷对目前这平台仍能看到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重要演员如周润发周星驰成龙主演的名片,是赏心悦目之事,而美国经典名片如《教父》系列等,也受资深影迷及喜欢研究电影史的新世代观众所欢迎。

最近竟能看到久违的意大利西部片《万里狂沙万里仇》(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心情非常激动,因为看电影也是一种历程,年纪太轻又没看过世面时,心态一般上都较烦躁,看西部片时剧情节奏必须明快,加上枪战不断场面才觉得过瘾,那时首次看这部节奏缓慢而对白多的片子,只觉得沉闷,到稍后恶补多看电影历史书籍后,再重看以前认为是闷片的经典作,才醒觉本身对这部影片时的幼稚观感,在当时也不知道这类电影其实是美国西部电影发展的一个重要分水岭,及它在影史上的重要地位,故此今天看旧电影,特别是影史经典代表作,会不期然的有凭吊心情,因为总觉得电影新不如旧,光辉岁月似乎已一去不回。今日名片虽带来了视觉奇观,但大多即看即忘,看后过目不忘、百看不厌层次的例子确实少之又少。

《万里狂沙万里仇》其实是意式西部片的开山祖师李昂尼(Sergio Leone)在1964年到1966年间指导而捧红原来寂寂无名的奇连·依士活(Clint Eastwood)《独行侠》三部曲——《荒野大镖客》(A Fistful of Dollars)、《黄昏双镖客》(For a Few Dollars More)和《黄昏三镖客》(The Good,the Bad and the Ugly)而轰动全球后,受美国电影公司重金礼聘到美国本土导演之作,当时原本想依士活合作,而对方婉拒后,另找一位吃香的动作演员查尔斯布朗臣(Charles Bronson)替上而吸引力比较弱,然而李昂尼最开心的是他能与心中的偶像——美国性格巨星亨利方达(Henry Fonda)合作,并劝服对方破天荒的接受演反派角色,一级大明星愿意一反正气形象,特别是甫出场之心狠手辣,教人不寒而栗的演绎,都反映出是对这位欧陆导演的崇敬。

《独行侠》三部曲——《荒野大镖客》、《黄昏双镖客》和《黄昏三镖客》。(图片来源:IMDb)

本片当年完成后在欧洲一带大受欢迎,但在美国却不受青睐,这与其片长长达三小时,而节奏故意放缓有关,但影片质素之高,经过岁月洗礼,却没有影响到它的经典地位,因为影片虽冗长,但只要耐心欣赏,就会发现几乎每场戏都很好看,特别是影片开始的15分钟,主角“口琴”登场,三个反派首领法兰克派来的恶棍等待他乘坐班次延误的列车,三人在小车站百无聊赖。环境炎热,静得发慌,连苍蝇滋扰、天花漏水、风向仪及电报机的声音也很突出,那种战斗爆发前的寂静,把后面的枪战衬托得更突发。

值得注意的是,电影的构图也称一绝,画面无论从景框、景深到角度总是变化多端,目不暇给;口琴与三个敌人对峙那幕,看似简单,但却要特下心思铺陈,细腻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在1989年离开人世的李昂尼生前接受媒体访问时,也承认了在1968年拍摄的这部作品是向美国电影致敬,并特别到美国西部片拍摄的著名纪念碑谷一带取景。他拍摄之前参考了几十部美国经典西部片,然而其厉害之处,是集各家大成后,蜕变出另类的意式西部片风格,结合音乐的运用,令这部作品看上去出类拔萃,还有点歌剧味道,在已故配乐家恩尼奥·莫里科内(Ennio Morricone)的旋律配衬下,既具史诗气魄,荡气回肠;同时又委婉凄然,非常动人。两位意大利电影及音乐绝世高手的完美拍档,营造出听到电影的音乐,马上就会联想到电影影像的独特效果,这是一项骄人成就,不能忽视。

《万里狂沙万里仇》一片是以美国1870年为背景,当时到处酝酿着社会变迁,火车从东部西行,荒漠突然变成黄金,火车所经之地荒原立成市镇,纸币印行,财阀变成执权者,这是美国历史的转捩点,题材不可谓不大。影片开始时以一种田园牧歌的调子展开,一派美国西部片特色,影片剧情推进过程沿途崇山峻岭,人马杂沓;除了车站熙来攘往,纪念碑谷一带大量铁路工人赶工,可见不远将来,文明便到荒瘠之地,这是人与天地、个人与时代的映照。

李昂尼身为意大利人对于美国西部刻意的经营,很多美国电影学者觉得有点矫枉过正,没有美国人那样来得自然而有微言,但对他的作品中的大师风范,却毋庸置疑。

特别要提出的是李昂尼的意式西部片,在《独行侠》三部曲过后来到《万里狂沙万里仇》其实有了重大变革,前三部的玩世不恭味道大幅度锐减,而变得笔调沉重,特别是孑然一身的硬汉子主角“口琴”的严肃、寡言、异常神秘的身份,及其悲惨往事都到最后一刻才揭晓, 那种志要复仇,但事前却完全不透露原由的手法,也让影片从头到尾有了种悬疑色彩。

由查尔斯布朗臣所饰演的“口琴”。(图片来源:IMDb)

事实上李昂尼的作品启发不少后辈影人,如塔伦天奴的《黑杀令》(Django Unchained)就坦然仿效,并在制作规模及美学追求贴近匠心独运的李昂尼作品,上一部作品《从前有个荷里活》的原来片名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还有香港的徐克《黄飞鸿》英文片名Once Upon a Time in China都是在李昂尼作品取得灵感,而杜琪峰《放逐》更是香港少见的意式西部片包装的犯罪片。

这部影片到今天已有半个世纪历史,影片中的台前幕后精英、亨利方达、布朗臣、导演本身、编剧、灯光师、摄影师,大都已离开人间,化为尘土,但他们留下了动人的光影,与其中流闪细腻情感的不朽作。

以前西方影片在东南亚上映,就是中文片名也下过心思,很少照原来片名直译,而是取其格局及故事内容,本片的《万里狂沙万里仇》的确豪气干云,这是另一个已逝去很久的特色,成为了那个时代的集体回忆。

能在串流平台重温这部佳作,虽然开心,但仍觉遗憾,因为西部片的宽银幕摄影,辽阔无边的视野是影院的专利,在电视屏幕上观赏,效果还是有相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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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剑

杨剑是资深影评与乐评人,曾任跨国唱片公司“宝丽金唱片”新马区总裁。他见证了过去50年来电影与音乐演变,是流行娱乐的活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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