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中文主流媒体《星洲日报》近日在一系列报道中引述非政府组织“全升”提供的数据，指出部分大学科系华裔新生录取人数偏低，甚至出现“几乎无华裔学生”的说法。然而，这组数据的准确性也随即引发外界质疑与讨论……
星洲日报于6月22日推出《茫茫升学路》系列报道，当日封面文章标题为〈被制度斩升学路？STPM华裔考生，热门科系近零录取》。
报道引述非政府组织全国大专升学辅导组（简称全升）资料，指在马来亚大学（UM）、国立大学 （UKM）、理科大学（USM）及博特拉大学（UPM）等公立大学里的热门科系中，如医学、药剂、牙科、法律及会计等，大学预科班学生（Matrikulasi）几乎占据大多数录取名额；相对而言，中六的大马高级学校文凭（STPM）考生却屡屡碰壁，甚至出现“STPM考生零录取”的惊人现象。
“在竞争最激烈的医学类专业，大学预科班华裔生占据绝对优势，而STPM华裔考生录取率惨不忍睹，甚至一个都不被录取。即使在STPM考生录取率相对较高的工商、会计、法律领域，公立大学如博大，也出现STPM考生零录取的情况。”
不过，报道亦指出，全升的数据并非官方统计，仅涵盖第一轮录取名单。
针对相关报道，教育部副部长黄家和于6月22日通过脸书回应，指出报道中所引用的数据与实际情况不符，未能准确反映华裔学生在各科系的真实录取比例。
“例如马大医学系去年仅录取九名华裔生，仅占总人数的3.96%；至于牙科系于2024年仅录取三人，占总人数的4.84%。”
“在生物医学方面，去年仅录取二名华裔新生，占比仅4.17%。”
“马大在经济系方面，去年仅录取15名华裔，占比骤降至4.95%；法律系方面，在2024年马大仅录取12名华裔，占比仅5.97%。”
黄家和强调，星洲日报所引用的全升数据中，关于马大医学、生物医学、经济及法律等科系的华裔新生人数均低于6%。但他通过与在籍学生交流，认为实际人数应高于报道所述。
“我趁机问了在马大修读医学系、法律系的一年级学生，他们身边肯定不止如报导中只有9位及12位华裔朋友，我再安排过去认识认识一下。”
他进一步指出，以马大中文文学学士课程为例，全升报告称该课程2024年共有44名学生，其中华裔为16人，约占36.36%。
“根据报导中同样的数据、逻辑的话，是否意味着华裔人数只占马大中文系的36.36%，这样其他的28名是什么种族？都是非华裔？肯定不可能。”
黄家和表示，由于大专院校隶属高等教育部，他已将相关数据交由高教部长拿督斯里赞比里，以便做出进一步回应。
他也透露，其实早在三个月前，已要求高教部属下的大学中心单位线上系统（UPU）向其团队汇报大学录取机制，包括大学预科、大学基础课程和大学高等教育文凭（Diploma）学生的录取方式。他表示将在下一篇文告中进一步说明。
根据星洲日报报道，全升前秘书长招忠信坦言，全升参考数据始终是由一群大学生义务组成，自发性收集数据，为准大学生提供升学参考。
面对外界质疑数据来源与完整性，他直言，若政府愿意提供官方数据，全升根本无需继续承担这项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全升会继续坚持这份使命，是因为没有掌握这方面的数据。如果政府肯公布这个数据，那他们绝对可以把心思花在办升学营、升学讲座、升学专栏、拍更多校园介绍影片。”
他承认，全升的数据收集存在一定局限性，因为资料依赖学生自愿填写，若资料覆盖率不足50%，便会标记为从缺。他强调，全升数据的目的仅为提供新生参考方向，并非作为监督工具。
“大家会问，你的资料不完整，那你发布来干嘛？我们发布资料的目的是帮助新一届学生可能多一个参考，而不是去监督某方。”
马大学生组织“马大新青年”于6月23日发文告声援全升，并强烈谴责政府将责任推卸于民间组织。
“全升所提供的数据固然不完整，但问题的根源正是政府缺乏透明、持续拒绝释出详细数据。”
“正是官方资讯不透明的环境，迫使民间组织不得不挺身而出，填补资讯空缺，为无数平凡的家庭和学生带来参考依据。政府若真心要解决升学制度的不公，就应立即全面公开相关数据，而不是打压揭露问题的公民平台。”
马大新青年指出，大学录取制度的不透明与不公，已让STPM考生沦为“制度的牺牲品”，形同被判“死刑”。
“众所周知，在国立大学录取新生的过程中，大学预科班学生普遍享有‘优先权’。这种优先并不止于固打制度和10A政策，更体现在录取过程上——他们更容易获得心仪的大学与科系，而STPM生即便成绩优异，往往依然铩羽而归。”
马大新青年表示，正因为政府长年不公开录取数据，加上制度本身的不公，全升才显得如此重要。尽管数据非官方，但为学生和家长提供了参考方向，有助于避免“高分落榜”的悲剧。
新青年呼吁华裔学生积极配合全升数据填报，并要求政府公开各阶段入学申请与录取的完整数据，包括大学先修、大学预科等体系，并附上族群比例分析。
“别让STPM生再被系统性的抛弃，还他们一个真正公平的竞争环境。我们要的是公平，不是施舍！”
对此，全升于6月23日发文告指出，近日星洲日报在其官方脸书专页及其他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多则有关“全升网站录取积分数据”的报道，其中部分文字描述及诠释方式与事实不符，甚至出现误导性解读，影响了社会大众对升学资讯的认知，也对全升的声誉造成负面影响。
文告强调，全升网站的录取积分数据，来源于已获本地政府大学录取并已报到的华裔新生所填写的自愿性问卷调查。因此，该数据并非官方录取标准。
“所有数据仅涵盖第一批被录取，且未经过任何上诉管道的华裔新生。数据的准确性与完整性，取决于每年自愿填写积分调查问卷的学生数量，部分科系因学生填写数量不足而导致资料不全，但这并不等于该科系“无华裔学生”。”
文告指出，大学每年的录取积分会因学额分配、申请人数和成绩分布等因素有所变动，因此不能单凭积分数据，作为判断某科系录取可能性的唯一依据。
全升也郑重声明，该组织并未授权任何媒体使用、诠释或转述网站上的数据内容。媒体在报导中对“录取积分数据”的误用和模糊诠释，包括将资料不足的科系解读为“几乎无华裔学生”，属于误导性言论。
为避免资讯再次被误用，全升表示将暂时关闭所有对外开放的资讯渠道，以进行调整与优化。
“我们也呼吁媒体，在引用任何来自全升网站的资讯时，务必本著客观、中立和查证的原则，并在报导中清楚注明数据来源、性质与使用局限。”
文告中指出，为了防止该组织的资讯再度被误用，该组织将暂时关闭所有对外渠道，以作调整和优化。
“我们将全面检讨信息展示方式，并强化对外沟通机制，以确保日后发布的升学资料不会被断章取义或片面引用。”
至于网站未来是否重新开放，全升表示，待内部整顿及技术更新完成后，将适时作出公布。
全升也重申，该组织将继续秉持中立、非营利、不隶属任何团体、宗教或政治立场的原则，服务社会，并致力于为中学生提供优质、值得信赖的升学资讯与辅导服务。
随着争议延烧，星洲日报也于6月23日发布独家报道，揭露马来亚大学与马来西亚国立大学近三年医学系的华裔录取数据。根据报道，行动党秘书长兼交通部长陆兆福向高教部长拿督斯里赞比里取得的数据显示，马大三年来共录取218名华裔医学系学生，占总录取人数的39.71%；国大则录取了197名华裔学生，占比为30.69%。
根据高教部的数据，虽然医学系新生人数有所增加，但华裔学生的占比呈现不同走势——马大医学系华裔新生比例略微下滑，而国大则从2022年约27%上升至36%。
此外，《星洲日报》也进一步向马大医学系核实华裔生的录取数据。匿名消息人士透露，去年马大医学系共录取200名新生，其中华裔生占73人，但当中仅1人是STPM考生。
“问题不是这近年发生的，而是自从华裔生可以通过大学预科班进入马大医学系以后，中六生进入该系的人数就越来越少，问题至少存在10年之久。”
陆兆福也就此现象表示，许多成绩优异的STPM学生未获录取，问题多出在“面试环节”。
消息指出，马大医学系去年的200名新生中，有129人是通过大学中心单位线上系统录取，另外71人则是通过马大的公开招生管道（SATU，或称“直接招生”）入学。
“星洲报道中关于STPM的情况是非常正确的。我每年调查新生的入学管道，从大约10年以前开始，STPM考生就不断减少，早年还有10人左右，到近几年只剩下两三人，去年只剩下1 人。”
尽管STPM考生进入公立大学热门科系的难度高，消息人士指出，整体而言，华裔学生的录取总人数并未大幅减少；他们主要通过大学预科班或直接招生渠道成功入学。
然而，针对这73名被马大医学系录取的华裔学生中，究竟有多少人是通过UPU系统录取、多少人通过SATU入学，目前尚无公开数据。
“这些数据的模糊性或许是有意为之，因为涉及种族与制度公平的敏感议题。SATU通道往往需要缴交高额学费，所以多数是非土著家庭，华人比重相对较高。”
消息人士强调，值得重视的是，什么造成中六生在被公立大学热门科系录取时失去竞争力？
“星洲日报这方面的报道是对的，只是说很多人针对全升数据的问题争论不休，但这确实是需要纠正的部分。”
这场风波源于本地大学录取制度的结构性问题，但也进一步凸显了数据公开的重要性。若政府无法提供完整透明的录取数据，让社会各界掌握真实情况，类似的争议将难以平息，只会一再重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