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冠病毒爆发，部分经济活动停摆，各行业都面临艰难且不确定因素。由于收入大幅度缩水，不少业者开始大规模裁员，甚至出现倒闭风潮。但疫情却为医疗器械企业带来了不同的机遇。
据《联合早报》，顶级手套集团（Top Glove Corporation）预计今年的手套需求增长为25％，明年则是20％。即使疫情结束，但随着医疗和非医疗领域增加使用量，以及卫生意识因疫情而提高，需求预计也会增长15％。
基于大量需求，医疗器械企业的收入也有所提升。《透视大马》指出，顶级手套在截至8月31日的财年第四季度就有12亿9000万，较去年同期的7420万令吉增长了17倍之多。
最近几天，媒体关注的不再是顶级手套所在疫情中获得的优良业绩。《中国报》在10月6日报道指出，顶级手套将退还约1亿3600万令吉的招聘费给旗下外籍招聘员工，补偿金额写下业界新纪录。
究竟顶级手套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需要补偿旗下约1万2000名外籍员工？
美国纽西兰实施进口禁令
2020年7月15日，顶级手套 Top Glove Sdn Bhd 及其子公司 TG Medical Sdn Bhd被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 （CBP）列入暂扣令（Detention Orders）名单，产品禁止入口美国。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在接受《路透社》的采访时表示，“不少非政府组织及媒体曾揭露马来西亚橡胶手套业强迫劳动的问题。”
面对一系列的指控，顶级手套积极与美国海关交涉，以解决对其产品的禁令。
据《东方日报》，美国当局基于员工招聘费和员工护照遭扣留事宜，才颁布进口禁令。但顶级手套执行主席丹斯里林伟才表示，该公司自2018年起已不再扣押外劳护照。同时，该公司从2019年1月开始，就实施零招聘费政策，承担所有招聘费。
针对强迫劳动一事，林伟才表示过去该公司允许员工超时工作，是因为员工自愿长时间工作。林伟才认为，顶级手套在外籍劳工管理上存在一些小问题，但该集团有一万多名外籍员工，难以做到没有漏洞。
美国海关向《路透社》证实，顶级手套提交相关证据，证明该公司并无涉及强迫劳动。然而，美国当局表示：“在顶级手套提交解决这些问题的具体时间轴，且收到可采性的证据前，美国是不会撤回暂扣令。”
马来西亚权威财经周报《The Edge》指出，随着剥削员工事件发酵，纽西兰最大连锁超市集团 Foodstuffs 将顶级手套的用后即弃手套下架。该国最大医疗和个人防护设备供应商 Ebos 有限公司的“Ebos”也在9月宣布，禁止进口所有顶级手套品牌的手套。
而《东方日报》的报道说，为了解决被禁止出口美国的问题，顶级手套与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协商，并且愿意补偿曾支付招聘费用给中介的外籍劳工，金额大约为5300万令吉。顶级手套打算采取分期付款方式来支付，涉及9000至1万名外籍劳工。
《热点》则引述国际移工权益专家安迪霍尔（Andy Hall）的谈话指出，有关赔偿数额将会根据员工的原籍和聘用日期而定。孟加拉员工可获得约2万令吉，缅甸员工可得近7000令吉的赔偿，来自越南的外籍员工将获得6000令吉，印尼员工则获得1000令吉，而尼泊尔员工可获得6000令吉。但2019年1月后才受聘的尼泊尔员工仅得一半赔偿金。
涉及剥削员工的传闻是否属实？
今年4月，一名尼泊尔外籍员工向《自由今日大马》揭露，顶级手套集团防疫措施松懈。该名员工提供的影片及照片显示，巴士上挤满了人，工人并排坐着。
该名尼泊尔在接受《卫报》采访时表示，一个宿舍24人住，外籍劳工搭乘载满45人的巴士，在工厂肩并肩工作。每天十二小时、每周六天，保持社交距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这般情况下工作的外籍劳工，一天仅赚取7英镑（约37令吉）。
一名叫做 Ashok 的外籍员工向《洛杉矶时报》透露，员工在操作时长期接触工厂里的化学品、粉末，导致部分员工出现了胸口疼痛、敏感及皮肤痒等症状。据《CNN》，由于工厂环境闷热，员工没有适当的防护工具，因此不少员工曾被化学品灼伤。
Ashok 表示，“无论我有任何理由，就算只是迟了一分钟，公司也会扣除一小时的薪资。如果我们生病了，公司不会批准外面的医生给的请假单，我们必须到公司允许的诊所看病。但是那些诊所通常都不会让我们请假。“
《当今大马》5月报导，顶级手套公司推出一项名为“2019冠病英雄”（Heroes for Covid-19）”的计划，鼓励手套厂员工在周假期间花4小时包装橡胶手套。因此劳工维权份子质疑，该项计划走法律漏洞，容许员工“自愿”每周上班7天，却领取远低于标准工资。
据《东方日报》，在美国宣布禁止顶级手套公司产品入口前，由反贩卖人口、反贩运移民特工队及复原行动管制令特工队举行的联合行动，在7月13日检查了顶级手套位于巴生的总部。
人力资源部表示，“调查结果表明，该公司违反了复原行管令的标准作业程序，在工作场所没有维持社交距离，员工宿舍非常拥挤。对此，卫生部对顶级手套发出罚款，房屋部也发出警告信，但是没有发现涉嫌强迫劳动。”
然而，顶级手套剥削劳工的指控并不是今年才出现的。
2018年，不少国际媒体就曾揭露顶级手套对外籍劳工的剥削。据《路透社》，顶级手套的外籍劳工需要连续长时间工作，甚至违反劳工法令超时工作。
《卫报》指出，他们连续工作12小时、一周工作7天、一个月只可以休息一天，仅赚取1000令吉。此外，员工必须完成极高的工作量，一天包装约1万5千个手套。如果没有达到每天的工作量，薪资将会被扣除。
《ABC新闻》报导，外籍员工的住宿费、伙食费、交通费都自动从他们的薪资扣除。一名外籍员工表示，“工厂里有食堂，不管我们是否在那里用餐，他们依然会在我们的薪水里扣除费用。“
同时，顶级手套扣押了外籍劳工的护照，让他们无法轻易离开宿舍。一名外籍劳工受访时称，每天晚上警方都会在他们的宿舍范围巡视，因此他认为他们的自由受到限制，不敢随意外出。
据《CNN》，外籍劳工也遭受不友善的对待。一名叫做Tana的顶级手套前职员表示，“我们像狗一般被对待。当我们犯错了或者达不到工作量时，主管会指名道姓，对我们大声吼叫。”
一名外籍员工对《外交家》表示，“如果有机会，我想要回家，即使那意味着我需要失去薪水、欠下更多的债务。但我没有机会拿到我的护照，我也担心会被捉、被打。”
外籍劳工的招聘费是强迫劳动的证明？
顶级手套面临一系列剥削外籍劳工的指控，其中最令人诟病的是外籍劳工的招聘费。事实上，除了顶级手套，大马医用手套制造商 WRP 、贺特佳（Hartalega Holdings Bhd）也遭指控剥削外籍劳工。
《CNN》指出，多数大马员工不愿在这些工厂里做着这些低薪、困难且危险的工作，因此马来西亚橡胶手套工厂需要招聘外籍劳工。橡胶手套工厂依赖工人母国的中介机构，有时候也会透过大马的中介机构，跟外籍劳工签署合约。
此外，马来西亚的建筑业、种植及农业领域等，以劳力为主的行业，长期面临严重人力短缺，因此业者只好透过中介招聘外籍劳工。由于中介机构从雇主那里获取的服务费很低，所以他们转向外籍劳工收取大量费用，包括护照、工作准证、安全许可、健康检测及安排交通的成本费用。
为了获得工作机会，外籍劳工被迫欠下庞大的债务，而他们并不清楚所需负担的实际费用。《光华日报》在2018年指出，中介处理文件及安排交通的成本费用不及2000令吉，但孟加拉外劳必须支付2万令吉给他们的中介人，而中介人会将一半的费用交给人口贩卖集团，以便协助这些人获得工作准证及飞来马来西亚的机票。
据《外交家》，外籍劳工所支付的中介费往往是他们年薪的好几倍。不少外籍劳工超时工作，就是为了及早偿还中介机构的招聘费。贺特佳的外籍员工表示，“我觉得我们还不如奴隶。奴隶免费劳动，但我们却付钱来工作。我们没有任何选择。”
联合国特别报告员乌尔米拉博呼拉（Urmila Bhoola）表示，“强迫劳动指的是，那些来自贫困国家的外籍劳工相信了中介机构不实的承诺，为了获得到国外工作的机会，不惜欠下庞大的债务；雇主知道他们欠下大量的费用，并夺走了他们的护照，外籍劳工只好接受威胁、惩罚，甚至虐待性的工作环境；他们只能盼望着雇主的仁慈。”
据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强迫劳动的定义是剥削员工的弱势、招聘过程中的骗局、支付招聘费及虐待性的环境。强迫劳动如同现代般的奴隶制，雇主透过各种策略来剥夺外籍劳工的权利，尽可能否认他们的贡献。
而诸如此类的故事在马来西亚各个角落，不断地上演着。即使顶级手套集团改变了他们的招聘方式，却还有许多无良中介从中骗取招聘费，不少业者限制外籍劳工的自由、强迫他们劳动。
或许有人认为外籍劳工剥夺了本地人的工作机会，甚至造成社会恐慌，但别忘了你脸上戴着的口罩及手上穿着的手套，大多数是经由外籍劳工制成的。
造成恐慌的，不是外籍劳工，是偏见与歧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