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现总统博尔索纳罗(Jair Bolsonaro)对新当选总统卢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的诽谤相当奏效,近一半的巴西人认为,从2023 年1月1日起,他们将由一位共产党总统统治。
当博尔索纳罗的支持者在盛大的新年夜庆祝活动中醒来时,要面对的不仅是宿醉的痛苦,还有他们最害怕的梦魇变成了现实——卢拉,这个在他们眼中会取缔教堂,且与撒旦教徒关系密切的”无神论共产主义者”,将于1月1日宣誓就任巴西新总统。
但万一这些指控里有哪怕一丝丝的真实性呢?万一这位77岁的巴西劳工党(Partido dos Trabalhadores;PT)联合创始人、在2003年至2011年曾担任过巴西总统的卢拉,想要在这个任期内将共产主义秘密地引入巴西呢?
对这种猜测,作家莫雷斯(Fernando Morais)听了只能猛摇头,”卢拉从来都不是什么共产主义者,也永远不会成为。他在一生中从未与共产党有过任何关系。”
莫雷斯知道,巴西很少有人像他这样了解卢拉。这位作家与新总统相识已近半个世纪,直到今天,卢拉在莫雷斯眼中还是那个普通的工厂工人,后者还为其撰写了一部广受好评的传记。
莫雷斯甚至在2017年因涉嫌腐败被捕的前一天晚上问卢拉,问他内心最深处到底是不是个共产主义者。卢拉径直回答道:”1980年,我拥有50万工人的支持,我还阻止了罢工。假如我是共产党,我在那种时机下完全可以发动一场革命。但看看我做了什么?我成立了一个党和一个工会。”
是工会而不是共党
1975年,卢拉当选为冶金工人工会主席,五年后,他创立了巴西劳工党。1987年,在军事独裁结束后(1964年至1985年),他成为巴西国会联邦众议员。正是卢拉青云直上的政治生涯开始前的十年,是博尔索纳罗阵营日复一日发动攻击的靶子。
人们不断重复的老话题是,卢拉当时对古巴政府非常钦佩,并反对当时的军政府。军政府在1980年把他关进监狱将近五周。
莫雷斯说,卢拉的哥哥弗拉奇科(Frei Chico)曾几次试图拉卢拉加入共产党。他还被邀请去给一个秘密的马克思主义组织工作。但他从未想过要去做。卢拉说,任何愿意听他讲话的人都应该加入工会,他说他不会在街角进行秘密交谈,而是宁愿在体育馆面对成千上万的人演讲。
卢拉更贴近社会民主主义
卢拉自从政以来,其政治立场越来越倾向于中间路线。若在德国,他可能会在社民党内如鱼得水。卢拉也与前总理施密特颇有私交。在其之前的总统任期内(2003年至2011年),卢拉实行的是自由经济政策。但同时,他领导的政府大量地投资于”零饥饿计划”等社会项目。
2003年,当卢拉发起雄心勃勃的社会保障改革时,他甚至驱逐了党内拒绝改革的极左翼成员。在卢拉政府执政期间,银行和巴西大公司获得了创纪录的利润。
莫雷斯不认为卢拉在其第三个任期内,会再次竭尽全力向对手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共产主义者。”他已经说过,直到每个巴西人都能吃上早、中、晚餐的那一天,他才会离开总统位置。他将继续他在前两届任期内所做的事情:消除饥饿。卢拉不需要再向大家证明他完全不是共产主义者。”
巴西的担忧:绝不要成为第二个委内瑞拉
但是,为什么这种“共产主义幽灵说”在巴西和在美国一样盛行呢?在美国,共和党几十年来在攻击民主党时一直也在唱这同一个调子。为什么现在一提及古巴、尼加拉瓜或委内瑞拉就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在这个拥有2.17亿人口的国家里触发中右翼阵营?一个曾在政治和经济上成功统治巴西八年的人,怎么可能被贴上共产主义者的标签呢?
“我认为都是那些宣传运动在给人们的情绪推波助澜。在巴西建立像古巴那样的政治制度的风险有多大?几乎为零。但对共产主义的恐惧情绪在保守派选民中尤为强烈,特别是在军队中,”圣保罗瓦加斯基金会(Getulio Vargas)的国际关系教授斯图恩克尔(Oliver Stuenkel)说。然而,这更多的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恐惧。”应当将共产主义更多地理解为赋予竞选某种意义的一个战斗口号。”
对共产主义的恐惧挥之不去
斯图恩克尔是巴西总统大选的敏锐观察者。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巴西人不断向他传递出自己对共产主义的恐惧。这本身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巴西,自1960年代以来,极端右翼分子利用人们对共产主义的恐惧来攻击对手和恐吓中产阶级已经成为一种传统。
对于博尔索纳罗的支持者来说,任何反对武器销售或警察暴力的人都已经算是共产主义者了。
“当然了,没有人真的相信,如果工党上台就会出现征收个人财产这种事,但博尔索纳罗的支持者就是认为卢拉是左翼激进分子,顺便说一句,他们认为拜登也是。主要是因为卢拉及其所在劳工党从未与委内瑞拉、古巴或尼加拉瓜这些更左翼激进的国家划清过界限,也没有谴责过这些政府,”斯图恩克尔说。
许多巴西人仍然相信这样一种理论,即冷战结束后,左派希望通过激进的左翼思想重新掌权。斯图恩克尔怀疑即使卢拉担任总统,仍会被一再抹黑为共产主义者。
“不过我觉得这种趋势会减弱。至某一时刻,很多人会意识到,好吧,这可能是一个左翼政府,但不是一个共产主义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