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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用途的人生风景

这一年来,我常常会想起一些没有太大用途的人生风景,和童年玩伴漫漫长长的无聊时光,中学毕业后一个人在夜晚客厅观看金马奖看得流泪,大学时深夜打工驻守的山腰茶馆,报馆附近一个人租住的雅房内部风景,常常跳到脑海播放器上,边工作边回味这些想起来就没有太特定用途的片段。

但我实在喜欢这些片段风景,像空掉的透明花瓶,倒进清水之后,隔着玻璃看着静静流动的清水折射出的隐约光芒,似乎隐含着某种只有当事人知道的隐喻,我格外喜欢这些隐喻。

突然就想起1993年,特别别扭的一年,中学毕业后浑浑噩噩像划在溪流中失去划桨的小船,随意流荡,看到有谈得来的同学急着上吉隆坡读学院,就跟着搭上顺风车随便报名就读了一学期,后来当然就是拍拍屁股毫无收获就回归南部了。

93年一整年就在家乡舅舅的农药店打杂,时光像尚未被刨亮的木头,粗糙得难以目睹,饿了就吃,累了就坐下,烦了就闭眼,想不起远方的梦,就静默。

也就是那个时候吧,常常等到夜深人静父母都入睡后,新加坡聒噪综艺节目都结束后,轮到我一个人独占客厅和一台电视机。泡一杯热美碌随意转台,转啊转就转到尔冬升的《新不了情》,那时候的袁咏仪还没红透半边天,刘青云也还在摸索电影技巧像未露出光芒的钻石,那电影在我18岁的身躯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好真实的情感,毫不浮夸的笑容与难过,好绵长的遗憾与曾经拥有,如果死亡是最大的难题,那还有什么难题是跨不过去的呢?

《新不了情》的袁咏仪还没红透半边天,刘青云也还在摸索电影技巧像未露出光芒的钻石,那电影在我18岁的身躯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图片来源:香港01)

结果,我在冰冷的客厅忘记喝下刚泡好的美碌,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让热泪流个不停,很多年以后才感慨起来,那时候如果会喝酒,应该就会好一点了吧,至少可以在微醺中稍稍消解心中的心酸吧?

隔年梁朝伟凭着《重庆森林》拿下第一座金马影帝奖座时,我已经飞到异国成了一个不受拘束的大学生了,常常翘课、疯狂打工、偶尔谈恋爱、嗜电影与文学、开始学会喝酒、渐渐懂了一些人情世故,写一些不入流的诗与小说,少年的身影渐渐淡去,青年的身份开始爬上来,蹒蹒跚跚走进社会化的入口,脑海开始浮出未来生活的模样。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传来阿根廷一代球王马拉多纳过世的消息,脑海播放器像被往前移动了刻度,我的青春版图,不可避免又少了一个缺角。

记得是1986年吧我才六年级,还没有学会熬到深夜看世界杯,那年矮仔球王马拉多纳用绝世脚法过五关斩六将,把足球盘在左右脚之间忽前忽后的神乎其技,欧洲名将们都被耍得如陀螺打转,南美洲奔放好看的球风开始席卷全世界,马拉多纳在当年四强赛遇上世仇英国队,以一记高度争议的上帝之手顶进入球,世界球坛名人堂从此多了一个名字。

再见了球王马拉多纳,是你让我们见识了运动热血与骄人球技。(图片来源:Britannica)

再见了球王,是你让我们见识了运动热血与骄人球技,那是一股从南美洲阿根廷吹来的风,热热辣辣的,我们将永远记得,谢谢你在绿草茵上留下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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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女性朋友都不了解疯狂追看足球赛的男生,倒底是哪根筋有毛病,男生和女生果然是不同星球的生物,足球的魅力在大部分女生的脑袋中缺席,我在1992年出国念书时才惊觉,原来也不是每个国家的男子汉喜欢迷恋足球的,那时候读大学的台湾,就不兴盛这运动,他们迷的是棒球和篮球。

漫长看似无用的人生旅途走起来虽然摇摇晃晃的,路途上的同行朋友也偶尔会脱队,但我始终喜欢看来没有用途的风景,是这些风景淬炼出目前这个自己。懂一些冷门电影常识、希望各类科普知识、对于纸本书有不能妥协的爱护、擅长说故事给比自己年轻的朋友听,这些累积都不单单是从书本学来的,是路途上那些许多人忽略掉的风景,内化到了我的身体与脑袋,成就了我自己。

那些漫长得像似没有终点的深夜看球时光,夹杂了许多青春的汗水与荷尔蒙;那些独自观看冷僻电影的魔幻时刻,像有人代替你说出深奥的生活本质,那些关于爱与信任,关于等待与追寻的故事,都在看似没有用途的风景上,沉淀成一个人生印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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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兴隆

曾任星洲日报副刊编辑,著有《窝囊废大反击》、《中年小胆》、《你说小城风和日丽》。目前定居于居銮,与太太经营一家名为On The Road的咖啡馆,偶尔和伙伴举办艺文嘉年华,在起风和有光的小城,慢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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