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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生,归来还是少年

老婆说我们做人要放宽心,毕竟已经跨过半生之龄了,她指的是我,本人今年46岁,如果现在是半生,将活到92岁高龄,希望到时不会成为妖怪。

因为儿子进入我的母校当初中一新生,我带著新奇的目光随他游览各类入学仪式,煞是有趣。后来老师发来教室平面图,孩子的班级落在宿舍底层,说起那长长一排横立在草场边的大型宿舍我就格外兴奋。想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宿舍初盖好,成为全马独中最大的宿舍时,我们是第一批搬进去的住宿生。当时高中一年级,青春荷尔蒙勃勃,有时换了便衣就下草场奔驰踢球攻门,有时悄悄试探门禁的界线,有时挑战看看舍监的脾性,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男生宿舍秘闻,几乎都成了现今的谈资。而我家孩子就要进入那个空间,准备迎接他的中学时代,这一相隔,就是30年的物换星移。

近期又开始重看蔡颖卿的《50岁的书桌》,前几年在城邦书局看到此书书名时心里还在暗笑,50岁还离得有点远,但最终还是把书买下了。此刻,差4年就达知天命之岁数了,读回此书,越来越有滋味。通透的人生看法与取舍,渐渐训练出波澜不惊的心境,即使看不顺眼也按耐住,50岁将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大瘟疫时代,有时会怀念起少年时代读过的书,卡缪的《异乡人》、马奎斯的《百年孤寂》、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村上龙的《69》,从小说中萃取出自己心醉的世界面貌。三十多年过去后,在某些人生艰难的时刻,竟然就会浮起这些深爱小说的片段,荒谬的杀人案件与异乡的孤寂、制作金鱼雕饰突然想起童年时深入深山寻找冰块的邦迪亚上校、和绿在天台喝酒搂抱观赏别人家冒火天台的那段奇特爱情、1969年剑介和同学阿达马一起搞校园封锁搞造反嘉年华那样的青春……

蔡颖卿在《50岁的餐桌》写说,“我在50岁所体会到的所有精神富足,正是由年轻的每一个阶段累积而来。”(图片来源:Pixabay)

隔了好久的阅读时光,我竟然偶尔还会像是昨天才读完的经历,浑身刺麻刺麻的,因为某些章节而打开了某个脑袋隐藏的部分,了解到,人生有时候不特别复杂,不过就是取舍而已,你敢不敢放下一些恐惧,敢不敢跨前一步,敢不敢在别人指尖就快碰到你鼻头的瞬间,狠狠抓著对方的指头用力折下去?

青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你原本以为读过就算的深深浅浅文字,其实并没有消失。会消失的是毫无营养的啰嗦文字,会留下来的却是穿透精神力量焠炼后剩下的字与故事。我现在已经到了可以随心所欲写故事的年纪了,不需要太在乎读者读了不喜欢,或是读了觉得深奥难懂,现在有时候稍微努力挖掘,就把心里最直接的看法写成文字,不在乎掌声或嘘声,而是尊于文字之神的引领。

就像我热爱的小说家们,偶尔读到他们写的杂记与生活游记,轻易就觉察出他们文字背后的力量,他们服膺的是文字本身隐隐散发的光芒,而不仅仅是世俗的赞叹。比如说吉本芭娜娜写出她少女时期生活过的下北泽街道,没有特意要夸大那里的美好,仅仅只是让文字自然流动描述,朴实的生活感;比如村上先生90年代出版的那本《远方的鼓声》,我迟至近日才认真读得津津有味,他写意大利与希腊的生活,美好的描写很少,荒谬与艰难离奇的部分居多,写法比较意识流,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的写法。

我想那些过于顽固的希腊人和过于享乐散漫的意大利人假如读了这本书,应该会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吧?如果是没有胡子的希腊与意大利女人,可能可以换成把高跟鞋脱下来扔向正好在跑马拉松的村上春树吧。

本人今年46岁,最大的儿子才刚成为一名中学生,我和妻子都还想慢慢欣赏儿子与女儿的各种成长之路,想陪他们在异国季节的更迭下吹风喝咖啡,我们会继续保持身体康健与心灵上的强壮,为了明日的明日。蔡颖卿在《50岁的餐桌》写说,“我在50岁所体会到的所有精神富足,正是由年轻的每一个阶段累积而来。”

我仿佛站在中年的十字路口,任由中年的风吹拂而过,舒爽舒爽的暗自体会自己的中年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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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兴隆

曾任星洲日报副刊编辑,著有《窝囊废大反击》、《中年小胆》、《你说小城风和日丽》。目前定居于居銮,与太太经营一家名为On The Road的咖啡馆,偶尔和伙伴举办艺文嘉年华,在起风和有光的小城,慢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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