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安顺散记

因河而旺——华景裕街

说华景裕街因河而旺,一点也不为过。

华景裕街区曾是安顺最热闹的地段之一。如今它依然是许多老市民聚集之处,往返对面港的渡口便是其中一个热点。他们在大树底下钉制简陋长凳,搬来乘凉藤椅,聚在那里无所事事,又是一日。

老市民在大树底下钉制了简陋的长凳。(摄影:王修捷)

那座渡口是目前安顺唯一依然活跃的渡口,主要让对面港的居民往返两地。他们有时扛着一大箩新鲜蔬果渡河贩售,有时则从市镇运送物资回家。至于另一座司马登渡口(供往返安顺与双溪泗里之用),建桥通车后已不再活跃,但华景裕街旁的渡口依然充满活力。

对面港居民十分仰赖水路。此路一断,便得绕一个大圈才能进镇。说来有趣,我说写的这两个渡口之间相距并不远。步行约半小时大概就能抵达。但安顺地形似半岛,大河以U型之姿环岛而过,因此,顺着水道从司马登渡口到对面港渡口,高空俯瞰之下,便知那是一段颇远的距离。据说英殖民时期政府曾开拓一条人工运河贯穿安顺,借此缩短河运距离。但那是我出生以前的事了。如今那条人工运河早已被填实。每每听老镇民提及市中心曾有河,我都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对面港居民十分仰赖水路。此路一断,便得绕一个大圈才能进镇。(摄影:王修捷)

对面港渡口是我少年时期经常溜达的地方。那时渡口旁有两间我们称之为水楼的包店。水楼顾名思义,流水不断。店家为了让锌板散热,会有潺潺流水从屋顶流淌而下。他们所做的包点新鲜且不沾黏牙齿。是安顺不为外人所知的美食。后因一场大火,木板屋付之一炬,在那之后,水楼不复存在,两家传奇包店则分别往不同地点开店去了。食物依然好吃,氛围大不同。纵有古早味,已无古早店。

水楼旁那条华景裕街,近百年来并无多大改变。古老当铺、传统印度理发店都是英殖民时期店铺,保存了早期安顺面貌。某日我带外坡朋友到那里走走,他独自走进华景裕街旁一家糖果玩具店,直呼那店和马六甲某老店十分相似。我对此倒是无感(也许是自小看惯了)。但那一区确实保留了安顺原始面貌。每回车子转到那一带,便有通过时光隧道之感。我还记得,父亲办丧礼时需备一把油纸伞,少年的我便是在那附近的老店货栈里买的。这种传统事物,还真的只有那几间老店才有。

水楼旁那条华景裕街,近百年来并无多大改变。(摄影:王修捷)

那些传统老店都有共同特色:墙壁特厚,店身特高特长,外观水泥窗框有着独特装饰花纹。一路走到长廊后部天井,会有消失在历史角落之感。一些店门前的石柱会以水泥堆砌店名,如刚才所说的当铺,走廊前便有着这样一根霸气又肥厚的石柱。

父老们都说那一代曾无比繁华,估计是因为趁了渡口的便利吧?交通不便的年代,有多少人从这渡口上岸,从此羁留在此地?关于华人的迁居史,市镇上林立的会馆可以为之作证。那一面挂满黑白照片的墙壁已经说明一切。

但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火车不再来的期间,南北大道如火如荼兴建。安顺由于距离出口甚远,渐渐地便不再与繁华挂钩,如动画《赛车总动员》(Cars)里的66号路径一样逐渐在地图里褪色。而那座唯一仍在频繁使用的渡口,如今服务的人群就只有对面港的居民了。船夫年纪已大,身子仍然硬朗。

年初我带了两个小瓜坐船到对面港,再百无聊赖坐船回来安顺。名副其实的游船河。沿途材油熏鼻,引擎嘈杂。对于我们这种活在彼岸的居民,其实并不了解对岸菜农的辛酸。据说早前对岸学子要到安顺上课,还得摸黑过河。如今这种情况已不复见。婴儿潮一过,就连镇上放学的脚车大队也消失不见,何况渡河之人?

那座唯一仍在频繁使用的渡口,如今服务的人群也就只有对面港的居民了。(摄影:Rostam Malek)

船夫是个老实人,毕生都在务实载人过河,却干过一件相对浪漫的事。太太当佛学会执委那些年,主席为了慰劳应届筹委,曾以八十块雇佣船夫带所有执委夜游寻找萤火虫。听太太说起这段往事,我便想起母亲曾说过的故事。安顺河道旁的萤火虫曾如夜星闪耀,只是,为它们而夜航者稀少。在那个年代,人们哪有闲情欣赏这些?倒是太太与同学们那场萤火虫之旅,让我妒忌不已。我没能登上母亲年轻时夜航那艘船,也没能登上太太少女时代夜航那艘船。据说萤火虫数量剧减。下回若有机会夜航,她们口中夜景,或许已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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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修捷

讲师、音乐人。曾得一些文学奖,目前已出版十五本小说、与诗人周若涛合力推出诗曲专辑《神秘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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