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网站为什么失灵 | 鹏程万理

我和几十万人一样在12:15pm按州属选项按到抓狂，KL、KL、KL……试了大约15分钟，日期选项终于慢条斯理地出现，接下来就是penuh、penuh、penuh……我生气吗？有一点，但生气的不是网站失灵。我是过气软件工程师，电脑程序中的错误叫做“臭虫”（bug），不可能完全避免。强如美国，2013年推出Obamacare时网站也瘫痪，而且长达16天。但造成这次问题的不是臭虫，而是懒虫。

平心而论，冠病疫苗特别供应委员会（JKJAV）的网站相当优秀，和其他政府部门的官网一比便知。排版大方，资讯清楚，介面方便，访客能轻易找到资料。先撇开7000万不谈，政府若不外包给私人界建立和经营，因受官僚文化所限，本身绝对没能力做出来，绝对。相信凯里应该一早就认清这点，网站是建立公众信心的门面，抗疫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不能让内部公务员搞砸。那么，为什么这个“优秀”的网站这次会犯众怒？

平心而论，冠病疫苗特别供应委员会（JKJAV）的网站相当优秀，和其他政府部门的官网一比便知。（图片来源：JKJAV）

大家都知道的，太多人同时共用一个网站时，它会瘫痪。这事我有第一手经验，有店网路书店办李欣怡新书预购时瘫痪过，大将去年办《买书撑大将》时瘫痪过，我是网站瘫痪专家（呵呵，可惜不是修复专家）。这道理和交通堵塞是一样的，伺服器的频宽只有那么多，电脑能同时处理的工作也只有那么多，你在你的浏览器同时开一百个tab，就知道我的意思。为防大堵车，JKJAV网站便使用工程师在网上热议的Cloudflare，这是什么东东？

Cloudflare是其中一家最受欢迎的内容传递网络（CDN），在世界各地都有伺服器。它把JKJAV网站上的静态网页复制多份。当你到访JKJAV网站时，由最靠近你的CDN伺服器提供预存的内容给你，而不是JKJAV自己的伺服器。这就像Domino’s Pizza，如果你每次点餐都只能靠本店送餐，本店肯定来不及处理；CDN就像Domino’s Pizza的分店，每一家都能做出一样的Pizza，由最靠近你的分店送餐。JKJAV使用CDN，不管访客再多，都有一整组世界级的硬体在服务顾客，就可避免瘫痪。

JKJAV网站使用Cloudflare这做法本身没错，就算它选用免费版，技术上也没有错，因为Cloudflare免费版并未明文限制流量。但若细读条规，Cloudflare并不保证100%全天候操作，除非付费。付多少？不过每月两百美金。有7千万的预算，却不投资区区两百美金，说不过去的其实是这个。既然有7千万预算，为什么不投资在能和Cloudflare并驾齐驱的顶级硬体呢？难道人民的性命不值得投资吗？因为这就变成非常无谓的浪费。

假设你是开肉干店的，你会不会为了应付新年潮而临时开50家分店？JKJAV不是谷歌、脸书，流量不会全年走高，也不确定何时走高，若投资百万在硬体，伺服器却大部分时间在拍苍蝇，那就真是浪费纳税人的钱了。而且，不只不确定何时流量会攀升，攀升到什么程度也无法预计，可能投资百万也还不够，最终还是被骂。租用像Cloudflare这样有可扩展性的服务，需要提升时才提升，是比较精明的。无论如何，后来网站失灵，主因不在Cloudflare——我猜想在JKJAV网站工程师团队眼中，网站并没有“失灵”，他们只是“失算”。

任何网站工程必定经过测试阶段，连大将出版社这样的小网站也经过压力测试，我知道它的极限是同时应付200人造访，如果我使用Cloudflare，还可应付更多访客。但是，它却未必可应付200人同时下单。Cloudflare支援的是静态网页，内容是固定不变动的，比如About Us、Contact页，谁来看都一样。下单买东西则是另一回事，每个人的选项都不一样，Cloudflare不可能预存，必须动用我自己的伺服器资源去生成网页。我们在JKJAV登记接种疫苗，你选择日期的时候，它的伺服器必须检查有没有空缺，然后回来告诉你结果，这些工作Cloudflare帮不上忙。

JKJAV网站需要测试的，不是网站能服务多少人同时来访，而是能应付多少人同时登记。他们当然不可能找来几十万人同时测试，而得要花点钱用电脑模拟。他们有做吗？我估计会有的，因为这是基本常识，但叫他们失算的是，第一回合登记接种AZ的人数，以及后来乐龄人士的登记人数，都没有这一回合高。假设他们的压力测试预估20万人，实际上却来了百万，那也只能瘫痪了。如果是这样，好像也不该只骂JKJAV，谁叫我们前两回合不够踊跃呢？

真正叫我生气的，是没照顾好网站介面的小细节。

网站没给用户视觉反馈，比如说你按了州属选项，伺服器在背后忙着寻找相应的日期，这时候应该要显示“工作中”的图标或讯息让你知道；否则，你再按，伺服器又更忙。那些日期选项如果已满，就该显示红色，别再让我们再点选了，不然我们再按，伺服器又更忙。最后，登记成功应该马上传简讯或电邮确认，但我倒明白为什么他们没这么做，因为这会加重伺服器和网路负担，在无法预估流量的情况下，先把电脑资源集中用在接受登记，之后才一次过处理通知，可说是比较明智的设计。但，这延后处理的过程也不合格。

我至今没收到简讯通知，尽管MySejahtera中有显示接种疫苗的预约日期。若不是朋友提醒，搞不好我没注意到。MySejahtera应该要能推送通知，主动告知我登记成功，这是最基本的功能。你猜到预约日期前一天，MySejahtera会不会提醒我？这我还不知道，如果没有提醒，又会有多少人忘记赴约？这些疏漏，源于疏懒，懒虫会坏了生死大事。

回到7千万的议题。凯里很快就回应民众质问，列举预算所涵盖的后台系统，而且说明7千万是预算顶限，视进展而定，不代表政府要付出这个总数。至于数额合理与否，外人不知全套系统有多繁复，很难评断，只好先闭一只眼。况且，尽管有差错，这网站终究还是完成了主要任务，也就是为许多人民完成接种疫苗预约。

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大家踊跃登记，这总比门可罗雀好。我们都是羊群，看到有人抢，自己也会想参与；坦白说，我是看朋友在上一回合抢，这回合才更想抢。我相信JKJAV汲取了此次教训，下回会改进。凯里说年底可完成八成人口接种，可是，政府只能准备疫苗、架好网站，最终还是要靠你我配合，伸出手臂，卷起衣袖，才可能达标。骂归骂，下回合请你还是要去抢。

延伸阅读：周若鹏专栏《鹏程万理》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