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取名JEANTONIC?曾源伊的回答里头,有“音乐”和“酒”两件元素。“MCO(疫情管制令)带来两年职业空窗,那是我最开始投入音乐的时候,喜欢喝酒的时候。”
“因为喜欢谐音,我就把‘Jean’和‘Gin Tonic’结合起来,变成JEANTONIC。”
无论创作或生活,曾源伊表达自身感受时坚定而坦率,对于采访地点的选择亦是如此。地点定在制作人工作室,倚靠在柔软的白色大沙发上,她笑说:“不觉得很有纽约单身公寓的感觉吗?这个场景就很(符合)我。”
喝过那么多酒,曾源伊最喜欢的还是Gin Tonic。调制这种鸡尾酒基本只须琴酒和通宁水两种材料,却考验调酒师把控细节的功力,通过调配分量与增加配料则得以增加不同风味。
曾源伊的音乐也是如此,声线低沉的她唱起歌,唱着当代人际中弥足平常的现象,却又有着更深一层的思索。歌曲倾向揭露情感的现实面,融合爵士流行曲的节奏感——从成人世界的日子中碰撞后得出的感想,带有微醺的慵懒,是独属JEANTONIC的风味。

她表示,对很多音乐圈的人而言,自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音乐人。“我不活跃于大众面前,(身处的小众音乐社群)圈子也非常小。”
相较之下,网络才是她作为歌手最开始活动的场域。她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音乐人、制作人,写出歌词之后,对方作曲——如此一拍即合,随即开启她的创作生涯。“完全是因为想做,就去做,然后就做到现在了。”
她觉得人生就像《激战》电影台词:“怯,你就输了整世。”“生活没有什么好怕的,顶多就是棱角的收放而已。”怀揣多重身份奔走于世界中,总是有太多考量和取舍,但是——“我把棱角全部放进歌里。”
坦率而深沉的女子,写怎么样的歌?
曾源伊的直爽之下是深沉的灵魂。说话和唱歌声线低低的,谈话中有深深的情绪涌动和感同身受。
这样的深沉,大抵来自感性与理性并存的性格面向。感性化为情绪的知觉,理性则带领她遵循情绪纹理,探索感受的根源——于是这些根源都成为创作题材。
她的创作题材围绕女性情感面展开,进一步描述快餐爱情、情感表演、逃离等现象,写出当代人际亲密关系中的荒凉硝烟。“并不是为了符合歌曲走向或歌名,才想出这些字眼。这些字已经在我的字库里面。”

曾源伊写歌,希望能够带领听众看到更多难过、混乱情绪背后的追问。她更倾向于用歌曲抛出一些对感情的问号,以粤语原创〈Situationshit〉为例,一段关系糅合了身体与灵魂的渴望,却无法给出未来的承诺。即便向往,还是必须对这份无法定义的爱提出疑问——为何面前的人享受暧昧、模糊不清的关系?
铃声响得很急时
辗转几次 感情无限透支
留底吻痕 在你心上位置
即使被替代 也没有意义
型态表演 犹如将肢体的爱统统打成碎片
最后没意义
情债硝烟 毫无顾忌弥漫那空气
妄想痴缠的暗示
9M88、Jorja Smith、Sasha Keable和Walter Kwan——这些都是启发曾源伊风格的创作歌手。她将对爵士、R&B、Soul等曲风的喜爱融合,成为自身创作的一部分,打造慵懒而极富节奏感的旋律。
Passion:在生活和表达的痛感中,接近快乐的核心
“以前唱歌只是纯粹为了开心,现在觉得这种纯粹的开心像多巴胺,一下子就没有了。一下子便消散的快乐,还算是passion吗?Passion应该是不一样的东西。”
三年前开始做音乐,也经营一间自媒体公司。实践理想带来现实的挑战,让她产生挣扎与焦虑。“一踏入这个(音乐圈)环境,周遭都是已经准备好的音乐人。你知道,那种压力、那种辛苦,那种你很想快一点但做不到的痛。”
更何况,处于这个年龄要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人,需要兼顾的事物太多了。成年人要生存,时间已然被无限压缩。在世俗的漩涡其中,她尝试找到兼顾表达自我与生活的方式。“一个成年人如果做音乐,同时又有一份正职,我不觉得这是对音乐的背叛。”

后来,她觉得做音乐的过程,就像周末参加的慢跑社团。大家从起跑点出发、用自己的节奏奔跑,而能否抵达终点则完全取决于自己。
“即便和很多音乐行业里的人一起竞争、一起往前跑,也只有你可以为自己完成这一条路。因为跑步的这些人是不会扛你到终点的——如果中间受伤、不舒服,也都是自己的感受。”
Passion,中文翻译为热情,拉丁文语义上却并非那么简单——来自拉丁文Patior,或希腊字根Pass、Path,二者都带有痛、受苦和忍耐之义。即使追逐自己喜爱的事物,过程必定是带着痛感的。

“成为一个音乐人之后,唱歌不是纯粹开心的。但一定会保有唱歌开心的核心。”如果真正拥有热情,不会因为感受到一时的疼痛就放弃。曾源伊在义无反顾地摸索中,一次次尝试触碰到快乐的核心,就如〈Once in A Blue Moon〉唱的洒脱心态:
总有人会 将我们的三观颠覆
不如在家 喝杯红酒再跳个舞
这种世俗 多少有人会愤世嫉俗
生活态度 注重和自己对话次数
只有音乐,让我成为一个giver
经历心态上挣扎的过程,曾源伊告诉自己,对于创作者身份的诠释要有一种取舍与警戒——“我写不出别人的东西,别人也写不出我的东西。”
只要认知到彼此都是独特的个体,心态上就不会存在问题,也不会拿自己去和同行作比较。再者,世界本来就是多面的,人人都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拉扯。
“我觉得人的状态都会有黑白灰。踏入圈子之前,看到大家做音乐的状态非常好、作品非常多,一切看起来都是完美的。真正进入圈子之后,发现有一大片的灰,大家都是经历了一段旅途才来到这边。”

走到今天,音乐对曾源伊来说,已经不是可以在无限选择中放弃的事物。某个节点上,人生课题和音乐制作曾经纠缠在一起,让她感到辛苦、困难。
人生总会遇到大大小小的痛苦瞬间,差别只在于时间线与事情大小,而音乐就是曾源伊把故事说出来的管道。相比“receiver(接收者)”,她觉得自己更习惯成为一个“giver(给予者)”。靠着创作和聆听这种双向的共鸣,创作者也安抚了自己的内在。
“这不是一种选择。如果你抽掉我当giver的能力,我就会是空的,像是一个黑洞。”

昔日,曾源伊也是音乐节台下的听众。如今身份转换成舞台上的表演者,她希望鼓励有意创作音乐的人们——从今天开始创作吧,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做到的,但对于抵达的地方不能抱有太大预设,这样容易本末倒置。
她没想过未来会去到何处,因为推出第一首单曲〈吴博弈〉时,也没想过自己能够来到现在的所在。“用MBTI(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来解释的话,我不是一个J人(追求稳定与秩序的人格),所以不会做特别长远的计划。”面对未知,她认为:“心态上、技术上、作品上,只要明年比去年更好就可以了。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好。”
“我觉得创作的重点是随心,但只要决定继续做,我就会把它做到最好。”目前,曾源伊正在筹备第一张个人EP,希望以缓慢而稳定的进度打磨出成品,让音乐中的一切细节精准落到自身要求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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