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珊言良语

我们与亿万富翁的距离

我亲耳听到一位妈妈跟她的女儿说:“你如此不用心读书,以后当老师你就知道死。”

当下讶异的自问:老师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好吗?

但回头一想,这是怎样的家庭?就比较能理解这位妈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爸爸是药剂师,开了药剂行让一家过着经济无忧的生活,妈妈出生在一个工程师家族,她兄姐在不同工程领域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这个孩子的表哥表姐们都拿着优异的成绩在各本地大学念着法律/医学/工程这些需要非常优异成绩才能挤得进的系,因此在这妈妈的概念中,要念师训只需要五个特优,也就是考不好没其他选择才会去念的系。

因为站在相异的高度,有着不一样的资源(出身背景,经济能力),所以我们有不同的成长经历,导致我们在看着同样一件事情时总会看到不同的风景。

我能理解这位母亲为何会有如此的言论,但不认同这样的见解,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才能都不一样,也因为先天(天生资质,生理条件等等),后天的际遇(父母的经济社会地位,受教育程度,对这世界的看法等等)和之后大环境的影响(居住地,遇到的教育工作者等等),总会长成不一样的人,如果我们没有能力看到这层层因为社会经济地理等因素造成的各种差异, 评论就很容易出现盲点,以自己能看到的视野去评论别人,发表的言论可能就会去脉络化、片面,甚至伤人。

我在小学时需要每天到爸爸面档帮忙,当时一位家里养猪的女人每天都会定时到我们家收顾客吃剩的食物(俗称馊水),一次在妈妈前面说起这个女人,稍有不屑之意马上被妈妈纠正:她用劳力换取生活资源,不去偷不去抢,就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了。

长大后多涉猎了,甚至有能力看懂就算是会去偷去抢的人都有他们的因缘存在,开始怀疑是这些人扰乱了国家社会,还是曾经被忽略的一群?

前阵子带着青少年去探访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家庭,因为各种原因未满四十岁的女人生养了十个孩子,当天看到了当中的六个孩子,相当震撼,因为从这些孩子现在的生活方式和形态就几乎能预见十年后他们可能会成为另外几个需要援助的家庭:教育培养不足,早婚可能性高,没有规律的生活,除了援助团体没有任何有力带领他们走出贫穷困境的人脉资源。

当时我就想到社工制度:这样的家庭如果没有人长远协助规划,让这些孩子十年后可以有逃离现有阶级的机会,他们很可能成为和上一代一样等待援助的群体(从一个等待援助的家庭变成六个等待援助的家庭),甚至危害社会次序。

这些思考过程有很多可以议论的部分,如表面上送餐员为了生活拼搏却没有再去求上进,再深入去看,我们可能看见以他们现有的资源,能够努力送餐供养自己和家庭已经就是他能做的,对这个社会最美好的贡献。

再举个例子:亿万富翁可能觉得那些做销售,卖房地产的人在浪费生命,劳碌了一个月佣金才那么三几万,做得比较好的一个月大概也十万元佣金,职业成长速度这样慢是很浪费生命的,如果有得选择就要选择像他一样开设厂接国际订单才可能真正有前途,随便一张订单就百万千万,每年赚进几千万才是正道,要不然做销售一年收入才百万,要到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然后亿万富翁说:“我也没有看不起这些做销售的人啦,我只是觉得如果有机会就要努力力争上游,不要做这些没什么前景的工作了。”

站在亿万富翁的角度,这就是他可以看到的风景,他苦口婆心劝时下年轻人是希望大家都能跟他站在同样的高度以便有着更美好的人生。对他来说那么有前景的事业大家都不做,要去做那些工时长需要奔波且收入不多(一个月十万对他来说真的很少啊)的工作呢?对这点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亿万富翁的日常就是我们的奢侈,这个距离不是重点,我们要思考的是我们常挂在嘴里的“职业不分贵贱“是如何以重视和尊重他人的职业来实践的。

于我,不管在任何领域任何阶层,任何工作,只要能认真负责,有职业道德,多加对人的关怀,对社会有更美好的付出,就已经算是足够让人骄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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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慧珊

曾获星洲日报十大最受欢迎本地作家,文章常见于各报与杂志。著有《单身俱乐部》、《无聊才结婚》、《快乐女人》及《左雍右为》等。现致力推广社运、关怀特殊儿单位与亲子成长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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