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最多人讨论的马来西亚电影无疑就是《富都青年》了，不只是华人群体，后来陆续出现越来越多的马来影评，不同族群的人前来观赏、分享想法。它打破语言的界线，让大家看到生而为人的各种卑微和情感，看到大马无国籍人士所面临的问题。这些事情无论新闻版面如何一而再地报导，也许都不及大家透过电影创作去感受那些生命缺口所带来的无力感来得强。
我一直都觉得这就是电影艺术最迷人的地方之一，像是赋予你一双新的眼睛，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Pendatang》就是这样一个“新世界”。
最近在YouTube上架的马来西亚电影《Pendatang》，片名就是“外来者”的意思。它是马来西亚第一部众筹电影，所有的资金都来自民间捐款、募资筹集而来。
这部电影拍成之后，团队没有选择在电影院上映，而是直接上架到Youtube上，容许全世界的观众观看。这个原因也不难想像，就是主创团队们所说的，这样做就不需要经历电检局的审查，故事内容上也能更自由地面对观众。
《Pendatang》自星期四（12月21日）上架以来，至今累积了已经超过32万次的播放次数。没有在院线上映，就连在YouTube上架《Pendatang》，导演连盈利都没有开，也就是说你在YouTube上看《Pendatang》是没有广告的，这部电影似乎完全没有在考虑它能不能赚钱这件事。
所以暂且还没谈内容如何，这部电影的诞生也让人看到了大马电影创作一种新的方式，完全来自民间的力量，它是自由的。
反乌托邦叙事
《Pendatang》用反乌托邦式的手法，讲述一个架空的马来西亚，由于经历了一场名为“927”的交通意外，导致国内发生种族冲突。最后政府通过公投的方式，区分三大民族的生活环境。从此三大民族决定分而治之，华人、马来人、印度人之间相互不能接触、沟通，否则会被内部视为“汉奸”或“背叛者”。
说实在，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设定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新奇。因为反乌托邦式的剧情，或是架空一段历史来讨论其他可能性的说故事方式并不少见。当时我反而好奇，这会不会变成另一种夸饰处理冲突，只为吸引眼球和话题的内容而已呢？
但看完电影之后，我觉得《Pendatang》的故事有很多玩味的地方。
电影一开始就像是很多恐怖电影的开端，一家人携带行李行进林深不知处。陌生的环境、房屋，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弟弟，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家庭组合。然后新的房子很快地就散发出它的怪异之处，阁楼的怪声、在众人视线所不能及的时候，一袭模糊的白影窜过。
但这样的悬疑并没有持续太久，观众很快就知道房屋没有闹鬼，这一袭白衣的主人是一个被遗留在原地的马来小女孩。
从主角们的对白中，我们能够判断出电影的一些背景。像是这个时候的马币疲弱，跟沙巴、砂拉越的关系也趋向不稳定，联邦之名义似乎只是名存实亡。而一场公投之后，大部分人同意要跟不同种族的人分开来生活。这个《隔离法》推行后，不同种族的人不只是分而治之，甚至是完全不能接触。
像是在华人区域出现了马来人、印度人的话，这个异族人士会被视为是“Pendatang”，是会被击杀的。同样的情况在马来人的区域、印度人的区域也一样。
所以当故事的设定是一个华人家庭中突然出现一个马来小女孩，我以为这是一个描绘华人和马来人冲突的故事。结果论来说，可以说是也不是，因为故事大部分的设定始终是在只有华人居住的园区401C的场景内，而被发现的马来女生也始终不发一语，几乎没有对白。
她全程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看着这家人对她的存在有什么反应，看着这家人对她继续存在这件事有什么分歧。当然也看到电影后期开始发生冲突之后，那些以为华人就会保护华人的角色和关系，是怎样飞流直下地扭转的。
所以我感觉这部电影所呈现更多的是华人内部不同的价值观碰撞，或者说是在呈现一些华社有的恐惧。
我翻看了有关电影的留言，不少人惊讶如此小成本的电影制作也能这么优秀，虽然电影的场景、道具相对简陋，剧本的情节如果要仔细去挑剔的话，还是会有一些不足的地方。但是主要演员的演技、一些对白上，还是能引起马来西亚观众的共鸣，能在一些角色的行为举止上找到对应。
像是对白提到的“只要你不听话就把你送去印度人的家”，或是崇拜祖国的父亲角色，对《隔离法》有所质疑的母亲和姐姐的角色等等。当然还有没有明确阐明，但却是主要推动电影中《隔离法》诞生的“927”事件。
我原以为这或许是在说“五一三事件”，但看完电影以及导演的采访片段之后，电影中出现“伟大祖国的手机”、“一场交通意外导致的种族纷争”，编剧的创作灵感来源或许是多年前的“刘蝶广场事件”。
导演说，编剧是因为这件事而格外感受到马来西亚不同种族之间的关系有时是非常脆弱的，只要一不留心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口，因此而受到启发。
但也有人对这部电影评价不好，觉得这故事虎头蛇尾，尤其对最后的开放式结局感到莫名其妙。我也没有料想到故事会在这样的情况中结束，关于结局是什么，网上出现了许多不同版本和解读，宛如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
在这样一个反乌托邦故事的设定中，我对电影结局的想法反而是这种种族情绪会更不留情面地蔓延开来。在分而治之的环境中，变得谁更加无法接受谁的存在，于是谁也没有机会留活口。
这样的观看方式是悲观的，但我觉得正是用这种悲观更能作为一个提醒，我们要如何预防现实走向这种悲观的极致。电影艺术赋予观众一双新的眼睛，大概也是希望我们能够经历一部一部电影叙事之后，重新去思考我们身处的世界。
这部电影是一部好的电影吗？我觉得有点难说，但它确实有很多讯息，很多想法和疑问都是很值得马来西亚人去思考和讨论的。最后在这里推荐大家，有时间的话，不妨给《Pendatang》一个机会，去看看这部电影，看看它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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