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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胆小鬼

我是一个胆小鬼。我总是害怕这个,担心那个。不过,胆小不代表就不能勇敢地面对。所以我虽然是一个胆小鬼,我依然正在无时无刻挑战自己的胆量。

有几件事,是我的爸爸妈妈到现在还不知道的。虽然不是件什么大事,现在我的年纪也这么大了,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胡思乱想。所以,我才敢在这里说给你听。

有一次小学六年级放学的时候,我本该乖乖地站在学校旁边的杂货店门口等巴士。这个杂货店很可恶,他们卖又冰又好喝的维他精,卖五颜六色的冰条,也卖很多很多小零食,薯片虾饼鱼饼,挂得整间店都是,深怕在等巴士的我没有看见。你若要在这样的大热天里,站在那里,就算不往杂货店内看,也会听见有人在买东西,“一包薯片,两毛。”、”冰条一个,一毛,要不要剪开?”。我才十二岁,实在太残忍了。

于是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突然特别想吃咖喱口味的T牌零食,摸一摸口袋,咦,有几个零钱。很顺手地就买了一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饿过。咖喱零食才吃到一半,就想起自己还得付巴士钱。再摸一摸口袋,的确就只欠那两毛钱。我怎么这么傻?为了吃这零食,而忘记了正经事。

少了两毛,我开始盘算起来。能不能躲过卖票员呢?看一看四周,要和我一起搭巴士的人不多,肯定就躲不过了,可能还要被丢下车。早一站下车再走回家呢?不行,已经热成这样了,我又胆小,被人拐掉怎么办?要不要回学校找老师借呢?不行,这样一来一回,我会错过那班巴士。

杂货店隔壁是一家卖面的茶室。我不记得他们卖什么面,只记得早上有很多老人喜欢坐在那里,喝打在咖啡杯碟子上的半生熟蛋。当时茶室已经快关门,有一位看似老板娘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洗一大盆碗碟。我知道最快可以找到两毛钱,就是跟这位老板娘借。可是我手上拿着一包零食,不能看起来有钱买零食没钱搭巴士,也只能把零食先藏起来。最保险的地方,就是肚子里。只好赶快把零食塞进嘴里,最后半包没有好好享用。越想胆小鬼越犯病,心里砰砰跳。

零食吞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已经看见巴士在不远处,再拐一个弯就会来到我这一站。情急之下,竟然吓出两条眼泪。我来到隔壁老板娘的面前,问她可不可以借我两毛钱搭巴士。也许我含着眼泪看起来的确有一点可怜,她二话不说赶快塞两毛钱给我,让我赶快回家。我知道我一点都不可怜,因为我还吃了不应该吃的零食。

这件事当然我没有跟我的妈妈讲,更不会告诉我爸。大概胆小鬼的特征就是容易记得这种事,因为不应该,所以总记着。过后的几天,我的身上都没有多余的两毛钱。于是我又担惊受怕了几天,怕遇见老板娘,老板娘跟我要钱。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有多余的两毛钱时,老板娘说她根本都快不记得了,没想过我会还。

这件事为什么我这个胆小鬼会想起来呢?因为最近总是有很多人在提倡食物柜(Food Bank)。很多人似真心想帮助人的老板娘,很多人似当初我这个胆小鬼。原本事情很简单,可是言论总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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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书简

原本从事IT行业,现在是咖啡馆馆主兼生产雪糕。出过散文集《这世界才开始》。平时乱写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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