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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与伦比的美丽

袁咏仪在舞台黑暗的这端等待着,有几位歌者在演唱,其中一把声音特别熟悉。灯光亮起,偌大的录影棚内没有观众,显得特别空荡。舞台彼端是丈夫张智霖,正要往自己奔来——此时导演突然喊停:“我想,不如你在唱下一句的时候才开始跑……”

我当然不在现场,以上是我想象的彩排画面。

的确是经过彩排的。看张智霖在《披荆斩棘的哥哥》上补办和袁咏仪的婚礼,叫多少人湿了眼睛,好啦我承认我也是,但很快又清醒过来,这并非真的婚礼,而是表演,一场经过算计、起承转合兼备、必须在一首歌的时长内完成的表演。

为求录影效果完美,必须精密安排,舞台上标记好表演者每个走位,以便灯光能清楚投射,各角度的摄影机能精准捕捉。如果张、袁够认真,也许在彩排时就流过泪了,袁咏仪毕竟是影后。

这场“婚礼”不是服务新郎新娘的,老板是电视台,顾客是赞助商和付费观众。如此说来,新郎新娘其实是商品。歌唱完了,新娘必须像个道具般暂移后台。你有没有突然觉得为虚假的婚礼落泪似乎不太值?

可是,张智霖和袁咏仪的工作和生活到底和常人不太一样,他们是艺人。如张智霖在访谈中所说,他用在舞台上、镜头前的时间太多太多了,或许那才是属于他的真实人生。在他们的平常生活中,没有时间和动力去办一场婚礼,但在那机缘巧合的舞台节目上,却顺理成章。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在著作《诗学》中把艺术定义为以假拟真,人类不知怎的特别喜欢“像真”的东西。我这张脸孔看起来不怎样,但如果画家画得像,大家会欣赏那幅画。现实中有些议题很难直视,比如挫折和死亡,但若以小说、戏剧或电影呈现,观众却能投入。虚的东西并非没有价值,它反映现实,所蕴含的情感都是真实的。

我也曾是个舞台表演者,那些经过设计的举手投足,全都为了表达某些实在的讯息。同样的, 那场虚假的婚礼中有张、袁真实的情感,所传颂的是忠贞爱情,那是大家追求的梦想,是现实中难得的完美,叫我们看着看着就泪眼汪汪。

那其实是一场表演,但又何妨?现实中的婚礼何尝不也是一种表演,而且它不会让你感动落泪,你只想早点上菜吃完走人回家,顶不顺那些以为自己是袁咏仪的新娘和坚信自己超越张智霖的新郎。我们宁可看张、袁荧幕上经过剪接的完美演出,尽管明知现实中不会发生。正因现实中不会发生,所以这种美丽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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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若鹏

专栏作家。著有诗集《相思扑满》、《速读》、《香草》,散文集《突然我是船长》、杂文集《杂乱有章》与《男人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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