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世界卫生组织)开始对传染病的命名有意见,是2009年的事情。那时的“Swine Flu”虽然直译为“猪流感”,其实和猪没有太大关系,绝大多数是人传人,结果一些国家如埃及就把国内的猪全杀了(其实应该只是伊斯兰国家本来就看猪不爽),然后WHO就得出“这些猪好可怜,疾病的名字真的是不能乱取啊”的结论。
事实上那次“Swine Flu”,WHO被骂到臭头,因为WHO发出严重警示,会有“数以百万计”的人死亡,和这次一样进入public health emergencies of international concern(PHEIC);新加坡也进入DORSCON橙色警戒,结果疫情并没有WHO说得那么严重,但过度反应却造成经济受到很大伤害。最后引起很多国家不满,请WHO调查,结果WHO内部调查的结果,当然是WHO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WHO的威信从那时开始便深受打击,爆出很多贪腐丑闻,包括与跨国药厂结盟图利,每年光是花在职员旅行(机票与酒店)的费用就将近2亿美金,也有WHO高级职员用公费帮女友付款,以及内部各种种族和性别歧视的言论。
在政治上WHO也越来越向第三世界靠拢,2017年的总干事选举,改为会员国一国一票,因为对第三世界如非洲国家有利(而中共在一带一路和非洲国家有巨大影响力),因此埃塞俄比亚的谭德塞就击败了来自英国资历远胜于他的David Nabarro,但谭德塞早在2005年到2012年担任埃塞俄比亚卫生部长期间,三度隐瞒霍乱灾情,导使数以百计患者失救死亡(所以以他的标准,中共的表现只是正常发挥)。
事实上第三世界国家和WHO的关连更深,因为已开发国家多是付出者的角色,其国内医疗并不需要WHO支援,如美国是CDC(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说了算,英国是NICE(National Institute of Clinical Excellence)说了算,很少会理会或太过在意WHO。而WHO多次被批评其提出的医疗建议常与Cochrane Review的meta analysis结果不符,因为Cochrane Review的结果是数以千计的学者专家所发表的独立研究总结而成(等于是一个学术上的自由市场),其结果更有公信力,而且难被操控。
回来谈传染病命名。2013年5月15日,在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n Taxonomy of Virueses拍板决议使用“中东呼吸综合症”(MERS-CoV,全称为Middle East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这个名字后,WHO认可并鼓励使用这个名字(值得一提的是,名字被公开前有得到沙地阿拉伯卫生部的认可),结果两个星期后,大概是因为被批评了,又出来发篇官腔声明切割说,WHO其实不希望疾病名称有地名怕造成歧视,但这个名字是很多科学家们的意见,而WHO觉得是可以被接受的。
2015年,WHO突然弄出来一份“Best Practices for Naming New Human Infectious Diseases”,里头说不可以用人名、地名、职业、动物、食物、文化、族群、产业,要用受到疾病影响的系统、严重性、症状、病原体等,给科学家,政府以及媒体下指导。结果在当时就被批评过度政治正确,而且不切实际,因为很快取的名字就会重复,而且不够明确,人们无法很快第一时间就知道指的是什么病,而疾病名称的使用,也要实用而且为大众所接受才行。
比如SARS——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一词,其实就非常笼统。到底指的是2003年造成疾病的该病原体,还是因字面意思任何相关类似的症候群都算?如照WHO自己的说法,那2013年的MERS-CoV,其实应该叫novel coronavirus,直译就是“新型冠状病毒”,不就和这次的名字一模一样?
照着这个逻辑,那六年前的病是2013 N-CoV,今年的是2019 N-CoV,然后以后可能又有2025 N-CoV,2030 N-CoV,根本超级无敌混乱,然后每次有新的冠状病毒出现就都是“Novel”(新型),就这样一直新型下去也很怪,难道还要有Super Novel超新型,Ultra Novel最终新型?一新还有一新新,病毒直接变苹果手机。
所以WHO根本就自己打自己脸,2015年推出这个指南,因为还没遇到实际问题,没人理他,现在遇到了,一定会被抗议和纠正。
而且WHO的指南,其实应该只是“建议”而己,而各国政府、媒体、科学家,要使用什么称呼,是各国自己的主权,就好比WHO也建议大家不要关边境,但是关还是不关,是各国自己说了算。
但这次疫情,WHO也不等国际病毒分类委员会(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n Taxonomy of Virueses)的结果,自己就跳出来说,不可用“武汉肺炎”的名字,是歧视如何如何,这根本是帮华人倒忙。西方列强本来没往那个方向想,现在也觉得你们华人就有问题。然后更夸张的是,中共就拿著WHO的鸡毛当令箭,到处向华文世界媒体下指导棋,你们不可以叫“武汉肺炎”噢,要叫“新冠病毒”噢,不然是歧视中国噢如何如何⋯⋯根本荒天下之大谬,WHO也不是民选政体,这个世界的人民什么时候给WHO和中共这么大权力,来教我们这个病应该叫什么,不应该叫什么,这是对言论自由的钳制。
我个人觉得,WHO在命名这件事情上,是过度(伪)左倾,其实有违医学的人文传统。很多疾病,因为用人名,或地名,所以医学生在学习该疾病的时候,可以学到一些相关的历史,比如谁发现这个病,如何发现,或纪念这个病的首位患者,或记得曾经在历史上的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大规模的不好的事情,那我们要记得。那些历史小故事,在看病的过程中,也可以和病人分享,病人也会觉得很有趣,医学是有温度的,不是冷冰冰的科学名词,是人类的共同历史记忆和情感的一部份。
举一个我觉得很好的例子(虽然不是传染病)——Christmas Disease,血友病B,和圣诞节没什么关系,是纪念这个病第一次被记录的患者Stephen Christmas。他是一名移居加拿大的英国人。在1952年,也是他五岁那年,他被Oxford的血友病中心发现罹患血友病,但和一般血友病(A)的患者不同,他缺乏的不是凝血因子VIII,而是凝血因子IX。因为患有这个罕见的疾病,Stephen Christmas需要长期依赖输血才能存活,但他还是努力地过正常人的生活,上大学念摄影,开计程车,替多伦多的小儿科医院做医学摄影师。
后来不幸地他因为输血而感染HIV(那个年代输血还没有对HIV病毒做例行检测),从此他就努力地参与加拿大血友病协会,到处推广和宣扬安全输血的重要性,但不幸地他还是在1993年因AIDS过世。如果这个病只是叫血友病B,那世人只会知道这是血友病的另一种,但因为它叫Christmas Disease,所以我们记得,有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和他先天的疾病对抗,最后仍是死于这个疾病,但他有努力地活过。
同样的道理,谁说武汉肺炎不可以叫Li Wen Liang’s Pneumonia(李文亮肺炎)呢?
我觉得很多事情不要太快跳到“歧视”的角度看,这样会错过很多历史的内涵。就拿政治最不正确的AIDS的旧名——GRID(Gay-Related Immune Deficiency)来说,现代有些人就会跳出来炮轰你,说这个名字多歧视如何如何,完全忽略当时的历史脉络。
三十多年前,那时人类的医学程度根本就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病,最先只是一些医生发现,在男同志群体中出现一些失去免疫力的病人。当然,后来人类理解这个病不是只有男同志会得,名字就改为AIDS,病毒叫HIV,但正是因为有过这个旧名字,提醒了我们,曾经有很多被感染的男同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才得以了解这个疾病的全貌,因此我觉得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歧视,是对历史记忆的尊重,那才是真正的平权。
回到现代,所谓“歧视”的名字其实带来很多正面的效益。比如“中东呼吸综合症”,有人真的因为这个名字歧视中东人或不去中东吗?中东的经济有因此不好吗?至少穆斯林去中东朝圣的还是超多,重要的是,现在穆斯林和伊斯兰世界开始学会,去朝圣其实是一件会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因为人太多易爆发传染病),所以在去之前会做好准备,确保身体状况良好,同时施打流感和脑膜炎疫苗,将风险降到最低。
相反的,SARS本来应该叫做Guang Dong-Cov,或Guang Dong Atypical Viral Pneumonia,这样中国人/华人就会记得,不要吃野味,不要搞野生动物市场,防疫要公开透明,医院不要乱封。结果中国人/华人善于遗忘的民族性,导致十七年后必须面临比当年SARS规模更大的灾难。
结论是,无论我们觉得现在这个疫情日益扩大的传染病,应该叫“武汉肺炎”还是“新型冠状病毒”,全世界对中国和WHO的评价极端化己经是客观事实,这不会因为这个病毒换了一个名字而有所改变,或得到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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