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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华人政治诉求是什么?Apa Lagi Cina Mahu?

刚结束不久的六州选举,希盟和国阵的政治联姻,人民不大买账,国盟在各个州属,甚至是希盟的票仓雪州和槟州都夺下一些传统议席,见证了绿潮来袭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痴人梦话。

国阵这次受挫最严重,基本上自308海啸以来,经过那么多次选举,只能说每况愈下,没有恢复过来。希盟方面,公正党和诚信党也是丢失多座城池,勉强靠行动党的铁票保住个别州的政权。谁是行动党的铁票?当然是这篇文章的主角,马国华——马来西亚华人。马国华的政治立场看似很坚定,过去近二十年都紧紧抱死一个政党不放手,可是说到底,马国华的政治诉求其实是什么?

1999-2000马来西亚华人社团大选诉求

1999年是马来西亚大选年,在大选来临前,雪兰莪中华大会堂(雪华堂)属下的民权委员会组织了华团(雪华堂、董总教总等华团)与政党对话的诉求工委会,把行动定位为“对各政党以书面方式表达利益要求”,运动取名《马来西亚华人社团大选诉求》,并迅速决定扩大组织成员,广纳更多组织社团,简称《诉求》。

最后共有2095个华人社团(发起的华团母体以外,全国或州级代表性华团、各州各城镇的文教团体、宗乡会馆、同业公会、宗教团体、体育与康乐团体、青年团体乃至朝野政党的支会或支部)都联署了《诉求》。

要留意,这不是华团对执政阵营的诉求,而是华团整合华社各行各业各界各圈的要求,翻译成三个语文版本,发给各个阵营的政党,其实就真的是像“老板”发出招聘广告,详细列举老板想要怎样的员工,看看哪一个来应征的人识相,我们这些马国华老板就“雇佣”他们——是这样的概念。(须知,当年还不流行“人民是老板”这种口号式政治谬论。)

1999年,隆雪华堂发表了《马来西亚华人社团大选诉求》,因此触怒了巫青团前来大会堂前叫嚣,并扬言要将隆雪华堂烧毁。(图片来源:隆雪华堂)

必须一提的是,1999年华团是看见了替代阵线(替阵)的出现,才有这种当一回老板的兴致勃勃,因为之前都是巫统一党独大并专政,选民没有提出诉求的立场和“地位”。当时的替阵成员党有民主行动党、公正党、回教党及人民党。(意唔意外,惊唔惊喜啊?)。对立面就是大家长马哈迪统领的国阵各党。

提出诉求之后的反应可想而知,马哈迪觉得被华团情绪勒索,十分之不高兴,但是马华公会和民政党却给予《诉求》一定的认可;而替阵方面,除了行动党给予十分积极的反应(对该党而言简直就像是天掉下来的馅饼),其实其他政党(就不用指名道姓了)是尴尬又不失优雅地说表示:基本上认同《诉求》,只是部分诉求“还有待商榷”。

那么是什么“部分诉求”,让替阵的其他成员党不能大方表态《诉求》是完全可行的?明显应该就是那些马哈迪不高兴的内容。

《诉求》分为17大项,共有83条。它涵盖政经文教及社会各领域,包括:

  • 促进国民团结;
  • 落实议会民主;
  • 维护人权及伸张正义;
  • 杜绝贪污;
  • 公平的经济政策;
  • 重新检讨私营化政策;
  • 开明自由及进步的教育政策;
  • 让多元文化百花齐放;
  • 环境保护;
  • 新村的发展及其现代化;
  • 实现居者有其屋的理想;
  • 保障妇女权利;
  • 公正的大众媒体;
  • 建立人民对警方的信心;
  • 改善社会福利;
  • 尊重工人权利;
  • 扶助原住民。

《诉求》得不到巫统正面积极的回应,但是华社出于看见国阵其他滑稽……啊,是华基成员党态度正面(其实只是政治上黑面白面戏法),华社鼎力支持国阵,国阵旗开得胜之后,在2000年,工委会天真烂漫地以为诉求会被兑现,所以不厌其烦地提醒连任的首相,结果就是《诉求》没有被当一回事,这和马哈迪的经典语录“竞选宣言不是圣经”,同出一辙。

巫统和旗下一些较为极端的民族主义组织开始妖魔化《诉求》,各种言论攻击和恫言施暴,你想到的,没想到的恐吓谩骂都发生过。还好,就是点到即止,没真的出什么大事。最后软硬兼施之下,工委会原本坚持不搁置任何诉求内容(X大诉求,缺一不可?)的立场最后软化,官宣搁置那些右翼势力不高兴的诉求。然后,当然就没有然后了,没有什么诉求可以要求政府兑现了。

2006-2016年干净与公平选举联盟

华团诉求被政坛老姜马哈迪一手拍扁之后,华团就不再有组织地讲求政治诉求运动了。时过境迁,华社只能把对于政治的不满,寄托情怀于改朝换代,换人做政府。于是就在一些有心人的gas lighting(煤气灯效应)之下,觉得替阵无法赢得大选,是基于选举不公。

原本只有“烈火莫熄”信徒在推行的“2007净选盟”运动,为了演戏演全套,不想被人说是输了选举不甘愿在闹事,政党“识趣”地淡出领导运动的位置,引入非政府组织接棒,正式改名为“净选盟2.0”。大部分的马国华政治觉醒,其实和“净选盟”到“净选盟2.0”那十年的运动,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因为“替阵”在这期间中途转型成为“民联”,然后活跃参于和“推动”净选盟的所有活动,所以,我姑且把净选盟的诉求,当是2006至2016年之间的华人政治诉求吧。

大部分的马国华政治觉醒,其实和“净选盟”到“净选盟2.0”那十年的运动,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图片来源:南洋商报)

净选盟(2011-2012)2.0 & 3.0集会八大诉求:

  1. 准确的选民册;
  2. 使用不褪色墨汁;
  3. 改革邮寄选票制度;
  4. 至少21天竞选期;
  5. 自由和公平地使用媒体;
  6. 强化公共机制;
  7. 杜绝贪污滥权;
  8. 杜绝肮脏政治手段。

净选盟(2015)4.0集会五大诉求:

  1. 自由与公正的选举;
  2. 透明、廉洁的政府;
  3. 异议的权利;
  4. 加强议会民主制;
  5. 拯救国家经济。

净选盟(2016)5.0集会(颠覆政府?)诉求:

  1. 一个新马来西亚;
  2. 自由公正的选举;
  3. 廉政;
  4. 异议权;
  5. 加强议会民主;
  6. 赋予沙巴和砂拉越权力;
  7. 首相纳吉辞职。

回看过去这些诉求的改变,才发现,净选盟的确是走偏了属于自己的轨道。原本是替阵发起的改革选举诉求,转型成为非在野党领导的民间组织,再由一个要求公平干净选举的非政府组织,变成否定民选政府的反政府运动发起人:一切回到原点。而马国华和民主行动党的牵绊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修炼到不可分离的。

2023年马来西亚华人的政治诉求

时过境迁,马来西亚2016年到2023年的政治发展,一日千里,换了好多位首相之余,政敌之间的离离合合也甚为精彩。

原本一厢情愿的两线制因为成员党利益纠纷,民联变成希盟,真心代表月亮推行断肢法的哈迪领着保守的伊党走了,留下来的“开明”派组立诚信党,当你以为闹剧这样就够了,马哈迪和纳吉不共戴天,和其他退出巫统的人组立土团党,然后最扯淡的情节发生了,那就是希盟竟然邀请马哈迪入主希盟当总裁。

希盟在2018年如华社所愿,入主布城当了政府。而分裂出来的伊党先是和巫统牵牵手要一起对抗希盟,当个强大的反对党,可是后来希盟又再内讧,土团党脱离,和原本就牵着手的伊党和巫统组成新的执政联盟,纠缠不清的三角、四角对立,再变成两元对立,全部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可是由于选民市场一样,选区分配自然谈不拢,三党的结合以国阵出走为句点。

2022年大选结果是三角鼎立:国盟、希盟、国阵,谁都无法单独组政府,最后必须有两方联手,才可以打破僵局。于是有了希盟和国阵的极度不协调联姻。

马来人之间,经过这些年来发生的各种事变,也逐渐分裂成不同的光谱,各自都有一定数量的坚定信徒,当然中间选民也有了更多选择。然而马来西亚华人的选票,在各种纷扰纠纷、离合前后,都依然只钟情于民主行动党,哪怕是选举宣言各种跳票和变味;哪怕是行动党当官后开始打官腔,迅速变身马华2.0,都无法动摇华社对行动党的偏爱与执念。这时候行动党基本上已经完全拿捏掌握了马国华,那关系已经由马国华委托行动党进行政治诉求,而变成行动党替马国华决定什么是诉求。

由于敌对阵营是以封建和过度行为约束闻名的伊斯兰党,贩卖焦虑,就成为了希盟唯一出路。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为何他们号称人才济济,却想不出可以打胜选战的路线和对策,而只能被动地被伊党牵着鼻子走。伊党说要管制非穆斯林的生活习惯,希盟就不断放大各种管制的可怕:投错票,就不能吃猪肉,不能喝酒,不能赌博,不能穿着清凉,不能看演唱会,不能男女一起看电影,不能被异性理发,不能留着包皮……都变成了这次州选最莫须有却最常被使用的恐吓。

伊党说要管制非穆斯林的生活习惯,希盟就不断放大各种管制的可怕:不能吃猪肉,不能喝酒,不能赌博,不能穿着清凉……都变成了这次州选最莫须有却最常被使用的恐吓。(图片来源:平旦漫画)

说来羞愧难当,马国华在2020年宏愿实现不了的第三年,已经由1999年可以自发组织动员书写《訴求》的一群人,退步到只是知道穿黄衣服上街拍拍照,打打卡,高唱海阔天空自我陶醉和满足,却连什么是八大诉求、五大诉求,都说不出的一群人,再堕落到今天,只知道娱乐至死,在社交媒体不知羞耻地公告——

大马华人的要求很简单:

  • 出门可以穿短裤;
  • 有肉骨茶可以吃;
  • 手痒可以买Toto;
  • 屁股痒可以上云顶搏杀;
  • 口渴可以喝tiger。
社交媒体上流传的“大马华人政治诉求”。(图片来源:截自脸书)

以上这就是政党宣传机器帮2023年的马国华决定好的政治诉求。没有人再提承认统考;已经被废除多年的教育种族固打制莫名其妙被告知会继续;当然不会有人敢提房产和公司股权种族固打制;失信贪污官司缠身的人满布内阁里外,却已经没有人喊“拒绝贪污腐化”,总检察长、反贪会、选委会没有脱离首相管辖,没有问题,甚至连这次选举有很多冒认身份投票票箱无封条投票中心停电个案,都没有人觉得有问题了。

别廉价地典当自己权益

其实嫖赌饮荡吹,只是消遣而已,不是精神支柱,更不是文化传统。而套希盟最爱说的话:做不好就换掉咯,政府是每几年就可以换一次的,没有谁可以一直称霸,除非他们骗人啦。

所以,能不能对自己的处境有一点要求,不要再廉价地被人牵着鼻子走?你又不是动物庄园里的牛羊。

至少做一个敢敢问首相“为什么固打制不废除?”的少女的后盾,一起叉着腰问到首相惭愧为止,而不是当一群为了担心肉骨茶、短裤、酒和赌博,典当自己切身利益的蠢蛋。不是到处炫耀你才是老板吗?

如果炒作固打制可以帮他赢取选票,你以为他不敢禁止你穿短裤和看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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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奕达

长期接受理科训练的文艺愤青。毕业于博大环境科学研究院,自少年时期就热衷搞音乐,目前是全职舞台工作者。关心政经文教、两性课题、意识形态、人性陋习……敢怒敢言,文风带剑,江湖戏称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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