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华人家庭的孩子而言,我跑到法国去,也算一种自私的行为,因为把父母和兄弟姐妹抛下了。年老的父母需要有人照顾,跑得远远的人,又还两袖清风,一分钱都没能汇给父母,一切靠弟弟们努力支撑,我无声无息,一年给爸爸打一通电话,真正六亲淡薄。
漂泊的命。
早些年我参加心灵疗愈课程,知道内在与父母连结的重要性,很激动似的打过几次电话多关心爸爸,却发现,真的无话可说。你不是不爱我,我也不是不爱你,但模式打不破,爸爸本身也是六亲淡薄,妈妈也是六亲淡薄,我也是。我们都不是冷淡的人,爸爸非常能吹水,我也不赖,但是缘浅很难解释。
我很早就离家(出走)了。
所谓六亲淡薄,就是和自己的亲人缘份比较浅,关系不亲密,也许是自小离家在外谋生,也许是膝下儿女不多,也许是完全得靠自己过活,家人扶持很少,的,意思。
来到法国,婆家的扶持也没有。
孓然一身。
孓然一身不是个凄美的形容词,是真实生活写照。十年前我怀老二的时候,经济拮据,租住田野中一间马槽改良的一房一厅小房子,房间薄薄的板壁旁就住着马。
发现自己喜欢跟马住多过跟人住。
公路在很远很远的远方,我试过坐在门前仔细聆听,听了四十几分钟才微微听到一辆汽车驶过的声音,我竟能过这样的生活。
怀老二,我得了耻骨联合分离症,谷歌很方便,您搜索一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总之是下面很痛很痛而且不能抬腿也很难走路啦,但我四十几岁老蚌生珠,担心自己身体如果不操练,恐怕生不出孩子来,咬牙坚持每天散步两小时。为什么两小时那么久? 因为腿抬不起来,必须一寸一寸的莲步轻移,走太慢的关系,不是走很远。
有时走到屎急,眼看家门在望,如果是平时,三两步跑一跑就到家上厕所了,耻骨真的很痛的情况下,突然心(屎)急,脚下兀自慢慢移动,到家时,通常已经拉在裤子里了。那时会难过到一面洗裤子一面哭,如今回想,也淡了。
有一首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其实还好,孤独的人,走路走到拉屎在裤子里,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了,挺尊严的。
对自己的命运,也接受了。
也就是六亲淡薄,一生漂泊,无根无依而已。
延伸阅读:练葵芳专栏《练达人情》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