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拥有178年历史的英国老牌旅行社Thomas Cook忽然宣布倒闭，旗下众多来自旅行社分行、酒店以及航空公司的员工都在没有任何预警下，于一夜之间失去了工作与收入来源，受影响员工多达2万2000人，令各界人士哗然。屹立将近200年，业务遍及全球的Thomas Cook为何会突然宣布倒闭？它的倒闭，是否预示着传统旅行社已走向末路？又或问题应该是：在自助旅行越来越普及化的时代，我们还需要“旅行社”吗？为了更深入探讨这项课题，《访问》分别采访了本地旅行社翘楚苹果旅行社、另类旅行策划公司Lev Art以及文化旅游策划人迂野阁创办人许斗达，从不同角度看：现代人的旅行方式在过去数十年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旅行社所扮演的角色或功能又有了哪些转变？
如果你是一名旅行爱好者，又或经常浏览社交媒体，那么你一定会留意到一种“新兴旅行社”正在崛起，称他们为“旅行社”似乎不够贴切，正确来说，他们更像是为你规划好行程的旅行策划师，同时又是你的“超级旅伴”。
这类新兴旅行社所策划的旅行团通常是由一名经验丰富的旅人带队，团员人数以15人为上限（有时6人就能成团），目的地也并非一般旅行社会规划的旅游景点，与此同时，却是普通人想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怎么玩”的地点，比如：东非、西伯利亚、西藏以及冰岛（看极光）等。
“新兴旅行”崛起，领队不只是领队，而是旅行策划师兼“超级旅伴”
与传统旅行社不同，这些新兴旅行社没有门市，几乎都是靠社交媒体来发布旅游资讯，无论是咨询还是签购配套，一切都是在网络上进行。
尽管如此，这样的经营模式却没有让消费者感到却步，与传统旅行社的旅行配套相比，如今已有越来越多人愿意尝试这类团员人数少，且目的地相对特别的旅行团。
“新兴旅行社”为什么会崛起？或许可以从成立于2010年的Lev Art开始说起。
曾出版过旅游书籍并在报章上刊载游记的前媒体工作者林悦，在2010年离开原本的工作岗位后，毅然成立了另类旅游策划公司Lev Art，一晃眼就即将迈入第十年。
谈到当初创立Lev Art的原因，林悦解释道，“因为之前打下的一些基础，人家会觉得我去过很多地方，所以有时我会收到一些关于旅行问题的电邮，也发现有好些人其实都向往去一些比较另类，不是那么多游客去的地方，但又不太懂能够怎么去，怎么走，所以我就觉得，也许我可以尝试做这样的事情，就是帮人规划行程还有带人去旅行。”
创办Lev Art的第一年，公司就只有林悦一人，因此当时的她必须同时肩负行程策划与领队工作，然而，到了今天，Lev Art已拥有一群理念相近的班底，一批忠实的顾客/追随者，一年的出团量更是从3团变成了30团。
“旅行就是要跳脱日常” Lev Art行程主打在地体验
只要打开Lev Art的网站，相信你很快就能发现Lev Art的特别之处。有别于传统旅行社，Lev Art所推出的行程与路线，几乎都不是我们经常会在广告中所看到的“热门景点”，甚至是一般人这辈子都不曾想过要到访的地点，比如：飞到俄罗斯西伯利亚看冰封的贝加尔湖、到中亚国家吉尔吉斯斯坦体验游牧民族的生活、到巴基斯坦罕萨山谷欣赏漫山遍野的樱花和杏花……
“我们做的行程，一般会偏重比较冷门的国家或路线，即使有一些常规路线，像比较多人去的西藏，我们的旅行方式还是跟传统旅行社不一样，会有更多的在地体验。以住宿为例，如果我们去游牧村落，那我们晚上就会跟当地人一样，睡在很简陋的帐篷，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生活。除了特色旅馆外，有时我们也会安排团员住进农村或当地人的家，他们会做饭给我们吃，我们则会帮他们下田。”
林悦解释，这样一来，团员的住宿费不仅能直接流入当地居民的手中（而不是酒店集团的大老板），也能透过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与交流，真正体验当地生活。
“如果旅行只是匆匆忙忙的踩点，很可能你回来后记得的只有风景，这趟旅行也没有感发到你的生活。这个世界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有差异，每个民族的文化、生活方式都不同。如果每去到一个地方，都只是为了要去星巴克，对我们来讲是没有意思的……”
“所以在我们的行程里，我们都会尽量穿插一些我们认为很值得你去体验的，哪怕辛苦一点，哪怕时间很短。像我们之前也做过荷兰的骑行团，因为荷兰是骑行王国嘛，很多当地人都是骑脚车，所以我们就想到以当地人的生活方式来游走荷兰。我们就是会想一些比较接地气的点子，尽量让团员在短短的十几二十天里，去体验看看当地人的生活。”
也许你会问，如此另类的旅行社，是否能经营得长久？Lev Art在过去9年来的发展，在在印证了——能。其实换个角度看，恰恰是因为人们对旅行的观念与旅游方式的改变，才促成了Lev Art的诞生。
林悦指出，廉价航空与网络普及皆带动了自助旅行的文化，当人们尝试过自助旅行的美好后，自然就对过去传统旅行社“赶羊式”的旅行方式有微词，而Lev Art的行程与旅行方式亦更符合现代人向往的“自助式旅行”。
“有一部分人不想要过去这种旅行方式了，但有些国家或地方安排起来的确比较难，于是就有了Lev Art和这类旅行策划者的出现。虽然是由我们带着他们去这些地方，但我们的玩法跟传统旅行社很不一样，就是我们会带着他们去搭公共交通、搭火车、住民宿，有时也会‘放羊‘一整天，让团员自己走，因为只有自己走，有时才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作为一个旅游策划公司，Lev Art却不只是扮演着传统旅行社的“中介”角色，林悦就表示，他们也曾策划过好些“往死里去”（不受市场欢迎）的团，比如：寻找印度恒河的源头。
“当然我们要赚钱，可是我们有点就是哪里死就往哪里去……有些行程我们明知道不会卖，但我们还是想做出来，因为我们觉得现在这个世界越来越相似，有些地方要看就要趁现在去，你才会得到不一样的体验。有时候我们也希望扮演到教育的角色，所以我们还是想要做一些游客比较少，或是大家比较不了解的国家或地方，比如黎巴嫩、拉达克、西藏的难民营等等。我们希望这些团能成，因为我们也很想让大家看到这些地方，这些文化。”
新兴旅行社/旅游策划公司的出现，既是应运而生，某种程度上也改变了现代人的旅行方式，两者关系密切。然而，会不会有一天，旅行社不再被人们需要了呢？林悦认为，若大环境是如此，即社会真的已经发展至不需要旅行社的时代，那旅行社再怎么转型也不会存活下来，但目前为止，旅行社依然有它存在的理由。
“也许模式会改变，但不喜欢策划旅行或忙得没时间策划旅行的人还是有的。其实我们的团友中也有特别会规划行程的人，他们去过很多个国家，自己也经常出国，但有时真的太累了，生活太忙，就会干脆找信得过的旅行社，参加旅行团。”
?Lev Art今年二月在脸书专页推出的“和我们一起旅行”宣传片。
https://www.facebook.com/LevArtravel/videos/2128442577234714/
美学鉴赏之旅——其他旅行方式的可能
自人类发明交通工具以来，世界的距离就不断地缩小，从轮船、火车到飞机，人们从一个地点移动至另一个地点所需要的时间也不断在缩短，时至今日，“出远门”已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仿佛“缩小了”的世界亦带来不少好处，其中一个便是——让教学更生动。
在我国积极推广美学教育长达20年的迂野阁创办人许斗达，为了让学生能够跳脱刻板的理论文献陈述，亲身经历美，近年来开始办课外教学（field trip），亲自带领有兴趣的学生到世界各地去实地参观博物馆、听音乐会、品美食、尝茶或咖啡等，而这个以教学为出发的“美学行旅”，不仅吸引了不少学生报名参加，如此另类的“艺术游”，似乎也开启了另外一种旅行方式。
许斗达表示，他是从三年前开始策划“美学行旅”，主要以美学和品味作为策划时的主轴与导向，因此除了带学生参观博物馆，教学生如何欣赏艺术、感受美，有时他还会特地带学生去吃一些特色餐厅，教他们如何品鉴美食。“比如明年4月，我们会到东京去品尝鸡尾酒，因为日本的鸡尾酒是世界排名前三，也是唯一一个位列前三的亚洲国家，所以特别办了这个团，带学生亲自飞到日本去品尝鸡尾酒。”
每场“美学行旅”的资讯，许斗达都会张贴在迂野阁的脸书专页，惟显然易见的是，资料并不多。许斗达解释，由于报名的几乎都是学生，也知道这趟旅行的目的，因此他只会简单注明行程，包括飞往的国家、参访的博物馆与古迹，而其余的行程，皆是由学生自行安排。
“其实我不会把这样的旅行方式称为另类，我会称之为‘最原始的旅行’，因为在18世纪的时候，旅行的概念就是如此。在那个时候，英国人规划的旅行路线就是到美术馆或到国外参观古迹，而旅行也跟贵族的修养、底蕴有关，因为当时也只有贵族有能力去旅行，且通常一出国就是几年。如果真的要说另类的话，现在的旅行团才叫作‘另类’（笑），我只是回去最原始的旅行方式而已。”
单单是今年，许斗达就办了十场“课外教学”，甚至还与台湾旅行社合作，三次带不同的学生专门飞到中国敦煌看壁画与雕塑。就许斗达看来，以文化、美学与艺术作为主轴的旅行方式，会否被传统旅行社吸纳，衍生出新产品，甚至有一天，取代传统旅行社的“赶羊式”旅行方式？
对此，许斗达指出，目前在马来西亚办文化之旅的人就只有他，因为本地还没有那么大的市场。不过，市场上其实有许多另类旅行，比如健行旅、爬山旅，又或者早已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冒出的摄影旅等。
“我觉得传统旅行社的确是处于一个慢慢被淘汰的状态，这并不是旅行社的问题，而是导游系统要开始改变。现在的导游已经不能用以前的方式来讲故事，在这个年代，导游应该要变成一名专业的策展人（curator），就是怎样去汇集你所阅读过的资料，再用你自己的特色把它介绍出来……我相信只有策展人才是出路。”
新兴旅行模式当道，传统旅行社已穷途末路？
随着新兴旅行模式崛起，自助旅行方式大夯，是否意味着传统旅行社就不再占有一席之地？那倒未必。
根据BBC报道，Thomas Cook之所以倒闭，其实是多个原因综合起来的结果，包括财务问题、管理不善以及政治因素等，而我国最大旅行社苹果旅游集团的董事经理许育兴就认为，Thomas Cook最关键的其中一项倒闭原因是——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
他强调，“虽然Thomas Cook倒了，但是旅游业不会消灭，而且旅游业是会越来越蓬勃的，因为旅游已经变成人生活的一部分了。在苹果，我们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生活就是旅游，旅游就是生活，其实现在很多人已经把旅游当做他生活的一部分。”
当人们无需再透过旅行社购买飞机票、订酒店，旅行社还能做些什么？
那么传统旅行社该如何跟上时代的浪潮，转型成为仍被市场/大众所需的存在？许育兴表示，那就是做出市场需要的产品。
“以前的客人是被动的，他们想要旅行，就是去找旅行社，问了价钱就买，但现在的客人会先上网找资讯，先查看完景点的资料，再决定要不要买你的旅游配套。所以身在旅游业，必须具备灵敏度，除了要察觉到客人消费方式的改变，也必须洞悉客人的心思，做出他们想要的产品。”
早在十几年前，苹果旅游就已推出了“主题旅游”（随之又发展成为“深度旅游”），这种崭新的旅游配套，让客人在做选择时能够有更多的选项之余，也开辟了旅行社的新方向。
“什么是主题旅游？比如我不只是在一年里的随便一天带你去日本，而是特地在春天时，带你到日本去看樱花，每年三、四月份，我们都会有一个主题式的日本-樱花旅。再后来，这种主题旅游又发展成深度旅游，比如到了秋天，我们除了会带客人去日本的深山看枫叶，还会特别安排客人住在高野山里一座很有灵气的寺庙，那种住宿体验是完全不同的，而这些意想不到的安排，其实就是客人在找的深度体验。”
从1996年成立至今，苹果旅游的“版图”就不断在扩大，如今更是稳站本地旅游业龙头老大的位置，对此，许育兴认为，那是因为他们始终信奉着一个不变的真理，那就是世界一直在变，因此苹果旅游也跟着世界一直在改变。
“旅游业其实是一个蛮细腻的行业，我们每做一样东西都是以人为出发。过去30年以来，马来西亚的生活素质一直在改变，人的旅游需求越来越多，对旅游素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所以在大约2000年的时候，我们就推出了客制化旅游，就是我们会花多一点时间来了解客人的需求，再用我们的专业知识来帮助客人设计出最令他们满意的行程。”
在过去，旅行社一直都是扮演中介的角色，如今，人们已经可以直接透过线上旅游平台（OTP）譬如booking.com、traveloka.com来订购酒店或飞机票，甚至还能直接在网络上预订各种活动的门票等，百分百由自己来策划一趟旅行已并非什么难事。如此看来，旅行社似乎已失去原本的功能和角色，那么许育兴又是如何为苹果旅游定位？
“我们常讲的一句话是make customer’s dream come true，每个人都有梦，可能你会说这辈子有钱了就要去英国旅行，或是去瑞士滑雪，其实这些都是客人的梦。当我们在经营苹果的时候，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帮客人实现他们的梦想，让客人看到他们想看的风景，因为当客人把他们的假期交给我们之后，其实也等于把他们的时间、金钱、梦想交给了我们，所以帮客人实现梦想是其中一个我们对自己蛮高的要求。”
“比如我们曾经做了一个团，是带客人去到North Pole，就是地球表面上最北的点，虽然那里是一片汪洋大海，但能够去到地球最北端，也许就是某个客人这一生的其中一个愿望清单，能够带着客人来到这个地方，就是我们作为一个旅行社的责任。”
以客人为中心、与时并进，既是苹果旅游应对这股时代浪潮的方法，亦是苹果旅游给本地其他旅行社的转型建议。
无论是林悦提倡的“在地体验”、许斗达的“美学行旅”，或是许育兴所说的“主题旅游”，都说明了在这个资讯触手可及的时代，旅行，已经不在只是关乎吃喝玩乐。
能让参与者拥有机会获取丰富的知识，真正体验旅游的意义，才是当今旅游业者的王道，也可作为正面临瓶颈的旅游业者的借鉴。
所謂的”新興旅行社”其實是無牌旅行社，也就是沒有旅遊部發出的營業執照，所屬違法經營。小編有在這一塊做了功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