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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动作整治“饭圈”是好是坏?

8月27日,中国中央网信办发布了一篇名为《关于进一步加强“饭圈”乱象治理的通知》的公告,提出取消明星艺人榜单、严管明星经纪公司、严禁呈现互撕信息、严控未成年人参与、规范应援集资行为等10项解决“饭圈”乱象的措施,同时采取了雷厉风行的执行手段,让一众网民感到错愕不已。然而,这场风暴并非突如其来,而是早有预兆。

今年5月,中国知名选秀节目《青春有你3》发生了粉丝因“集资买票”而导致大量食物被浪费的事件,缘起为——该节目规定粉丝只能购买指定饮料并取得饮料瓶内的二维码时才能投票,一个二维码也只能记作一票。岂料为了帮心仪的偶像投票,竟有粉丝集资购入大批饮料,只取走印有二维码的瓶盖,瓶内饮料则全数倒掉,引发网民对于“饭圈文化”的舆论热议。

事件爆发后,节目制作组于5月6日在官方微博发长文道歉,写道“我们重申,坚决反对一切形式的食品浪费”。原定于5月8日的“成团之夜”(决选)也停止录制和直播。(图片来源:微博)

随后的6月15日,中央网信办就在全国范围开展了为期2个月的“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重点打击了5类饭圈乱象行为。除了上述关于应援集资、高额消费与互撕谩骂、拉踩引战以外,鼓动“饭圈”粉丝攀比炫富、奢靡享乐等行为;号召粉丝、雇用网络水军、“养号”形式刷量控评等行为;通过“蹭热点”、制造话题等形式干扰舆论,影响传播秩序行为等饭圈乱象都在打击范围内。而今年8月中央网信办所提出的“饭圈治理新十条措施”就是对饭圈乱象问题治理力度的再加码。

一场跨粉圈的“骂战”

“饭圈”指的是粉丝群体因追逐同一偶像而结成的网络社群,“饭”即“粉丝(fans)”,“圈”则体现了群体的边界和区隔。

过去的粉丝追星更偏向于个人行为,个人投入大量时间、精力、金钱在追星活动上,但是如今的饭圈不只是为偶像“贡献”演唱会门票、关注影视作品、购买专辑和海报等行为,在这个数据流量为王的时代,追星变得更加体系化、规模化甚至是职业化。“饭圈”的三大要素也随之而来,斥巨资应援打投、掐架谩骂以及刷屏控评。

互撕谩骂、网暴是饭圈常有的事,而事情的起因却往往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典型的案例莫过于8月22日那一天,“网传”赵丽颖将会出演电视剧《野蛮生长》,与王一博再次搭档。这消息一出,立刻引发赵丽颖和王一博双方粉丝的一场网络骂战,尽管两人二度合作的消息并未得到官宣。

部分赵丽颖粉丝表示,要将事件闹得“越乱越好,各方混战”,并集体换上“抵制合作,决不妥协”的头像,以逼迫赵丽颖工作室拒绝与王一博二搭,甚至将枪口转向了传言中《野蛮生长》的导演傅东育以及王一博本人,进行言语攻击。还有不少赵丽颖粉丝扬言要脱粉,并发文“回踩”赵丽颖本人。随后,王一博粉丝也对赵丽颖粉丝行为进行反击、发文回骂,对赵丽颖本人进行言语攻击。

一直到事情发酵了一天后的8月23日,赵丽颖后援会才将相关微博删除,发布了道歉声明。

左图为赵丽颖全球粉丝后援会在“骂战”刚开始时的联合声明,表明拒绝二搭的立场;右图则为骂战爆发得不可收拾后,后援会才发布的道歉声明。如今,这一账号已被永久禁言。(图片来源:微博)

这场大战因赵丽颖多个大粉账号,比如259万粉丝体量的“赵丽颖全球粉丝后援会”、234万粉丝体量的“赵丽颖微吧”、拥有200万粉丝的赵丽颖超话粉丝大咖“胖颖飞刀”、拥有70.8万粉丝的“赵丽颖吧官博”等被新浪微博禁言而暂时停歇。赵丽颖工作室也于8月23日特别针对此事发表声明称,“我们呼吁与倡导每一位粉丝共同以积极、正向的方式开展优质的网络活动,共同维护网络文明”。

赵丽颖工作室虽然于8月23日就发此声明呼吁粉丝理智追星,但仍然未能及时止战。(图片来源:微博)

不过,赵丽颖工作室的声明并未发挥止战作用,在8月24日晚间,赵丽颖全球粉丝后援会官博因违反社区公约,账号被永久禁言,赵丽颖工作室微博也因“管理失位、引导不当”,其官方账号被微博禁言15天,这也是首个因“互撕”而遭到大规模禁言的粉丝群体。

这场骂战最终直到8月26日才算真正停歇,微博平台“禁言”了相关违规账号2448个,其中永久禁言账号665个,关闭账号2643个。

8月27日,微博平台更是与赵丽颖和王一博双方工作室就粉丝管理的相关问题进行了约谈,公告表示,双方身为具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对粉丝行为应要负起责任和约束义务。对此,不少网友留言表示认同,支持“文明追星,理性发言”。

《人民日报》在文章《“互撕” 粉丝群被禁言,一点都不冤》一文指出,“饭圈”不是一天坐大的,而是在“粉头”和背后的一些力量的共同作用下一天天养大的,对这种“饭圈”乱象,平台该管就要迅速管,而不是惯着;该出手时要出手,而不能缩手。

纷纷下架明星相关排行榜,整治网络“饭圈乱象”

观察近年来出现的“疯狂打榜”、“氪金投票”、“谩骂互踩”等现象,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来自于各个社交平台对于“明星排行榜”的重视,例如明星微博超话排行榜,曾有粉丝表示“追星不知道超话就不算追星”,想要加入某明星的微博粉丝群,超话等级几乎是一项硬指标。

2018年,明星超话社区引入“积分助力”机制,用户可以通过签到、发帖、评论、转发等获得积分,再将积分贡献于为喜欢的明星助力,增加影响力,因为超话会根据“影响力值”进行展示。在不少粉丝看来,明星的“热度”就需要“数据”来体现,这些数据可以是超话排行、明星势力榜的名次,因此想要“做大数据”,就离不开粉丝的积极参与。

8月10日,微博宣布将会下线明星分类“积分助力”机制。(图片来源:微博)

此前也有些榜单为了吸引粉丝花钱刷榜,还会设立一些奖励机制,例如达到前三名,就会为有关明星提供一些城市户外广告大屏或是App开屏广告等资源。这类带有引诱性、刺激性的方式,几乎是在滥用平台的引导权。

《财新网》报道,在此《通告》发布不久后,多家互联网平台例如抖音、快手、微博等,纷纷下架明星排行榜,所有涉及明星艺人个人或组合的排行榜单皆被取消。随后,微博管理员也发布公告强调微博将不断完善管理机制,坚决反对一切无底线、非理智的追星行为,举措包括约谈明星工作室及经纪公司、严禁出现应援打榜模块以及集资行为等。

左图为原本的超话排名,右图为现在的超话排名,明星超话和cp超话已被取消排名 ​​​​。(图片来源:微博)

8月26日,爱奇艺创始人、首席执行官龚宇表示,爱奇艺将联合其他平台始终坚持与行业不正之风划清界限,抵制不合理片酬、抵制行业不正之风,抵制偷税漏税,并取消了未来几年的偶像选秀节目和任何场外投票环节。QQ音乐随即也对数字专辑的购买数量进行了限制,用户已购买的专辑将无法重复购买。

爱奇艺创始人、首席执行官龚宇指出,将会取消未来几年的偶像选秀节目和任何场外投票环节,掀起热议。(图片来源:搜狐)

自8月26日晚起,中国多家艺人工作室也接连发布“理智追星倡议书”,表示会全力配合,呼吁粉丝理智追星,拒绝饭圈集资、非理性打榜行为。

(图片来源:微博)

豆瓣于8月27日宣布,将继续开展“清朗·饭圈”系列专项行动,旨在加大力度治理平台上出现的饭圈相关问题。随后,腾讯也于28日发布了《关于腾讯进一步加强“饭圈乱象”专项整治行动的公告》表示,拟进一步加大整治力度,彻底抵制饭圈不良风气和“无底线追星”行为,净化网络环境。

此前,知乎也开展了“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重点整治饭圈群组、非理性应援、恶意营销等方面。这一系列的专项行为也导致了多条内容和帐号被删除和禁言,譬如知乎定期公示清查进展,仅在7月24日至8月13日之间,就处置了饭圈有害内容10628条,且对85个账号进行了禁言处置。

另外,豆瓣从6月23号开始每周就发布一起“处罚公告”,最新的一期8月20日公告显示,豆瓣在过去七天内,删除违规和不良信息30834条,禁言违规账号196个,关停和解散“问题小组”7个。至今,遭到关停和解散的问题小组如今已达上百个,像比较出名的“八组、鹅组”也都在进行整治当中。这也不禁让人想到在这样的清查下,中国是否还存在着言论自由。

目前,几个娱乐大组的讨论画风都变得更偏向生活化,从讨论娱乐八卦消息变成了风景分享以及日常问题讨论。(图片来源:豆瓣)

此外,多款追星应用包括桃叭、超级星饭团、魔饭生pro等也在各大APP商店下架。此类追星APP主要是通过网络信息的采集、整合,给粉丝们推送相关明星的资讯,为粉丝们提供交流的空间,同时也是鼓动粉丝们刷流量、打榜、集资等的源头之一。

8月30日,《央视新闻》还发布了一组图,强调需“让这样的饭圈彻底翻篇”,因频频“越界”的饭圈乱象已影响了青少年的健康成长,更引发社会强烈批评。

(图片来源:微博)

对于整治“饭圈”的各方看法

对于中国这样的整改政策,各地网民也反应大不同,有的人鼓掌叫好,也有的质疑中国这一政策的背后原因。

大部分的中国网友对此都表示支持称,“早就应该如此”,“再也不用做数据女工了”,“终于可以快乐追星了”,认为取消明星艺人榜单,既可以给饭圈“卸掉动力”,也能够淡化明星艺人的个人光环,引导粉丝群体更多关注其作品,未来也可能促使艺人把更多精力用于创作,以实力赢得观众认可。

部分网友则消极写道,“根烂了,再修枝弄叶也于事无补”、“然而现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仍然没有治到根源上”,还有网友指出,这一政策充分表现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边整治饭圈控评,一边自己控评撤热搜压热度,这波真是又当又立,反正只要是国家下发的指令,就不允许反对,不允许有意见”

微博部分网友看法(图片来源:微博)

对于此事,马来西亚网友也抱持着不同的看法,有的人认为整治饭圈是一件好事,娱乐圈必须受到监控以整顿不良风气,但也有网友表示“大陆的娱乐圈又没自由了”、“之后的榜单只会更黑箱和激烈”。

马来西亚部分网友看法(图片来源:脸书)

台湾网民则大多表示批评,认为这个行为过于霸道,中国娱乐市场将会因此萎缩许多;当然也有网友认为此举并无不妥,留言称“买榜本来就不公平”、“其实这样很好,不用砸钱给偶像打榜不是很好吗”。

台湾部分网友看法(图片来源:脸书)

日本知名记者矢板明夫在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时就指出,“现在政府利用大众的仇富、对名人嫉妒、羡慕、恨的心情,对这些明星进行道德绑架,在没有进行司法程序情况下,先把这些人定成犯罪人,把这些人彻底搞臭,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对人权的侵犯。”

旅美作家、中国女权活动者赵思乐则认为,“微博变成粉丝明星时尚娱乐平台,如今政府意识到连娱乐也能形成对政权威胁的力量,连娱乐也打压,显示中国公众政治空间不断压缩。饭圈文化也反应了中国年轻人出现复制专制、极权思维的危机。“但她认为,不可能完全压抑民众集结讨论的欲望。

持相反意见的中国传媒大学国际传媒教育学院教授金雪涛则表示,这次的整顿行动抓住了饭圈乱象的主要源头——明星艺人价值的评价标准,以及这一评价标准在网络平台上的呈现方式。“取消榜单有利于从源头治理流量和数据作假,不理智打榜、应援,高额消费等乱象。这意味着建立明星艺人科学评价体系的开始。”

北京看懂研究院研究员张雪峰同样赞同整顿,认为粉丝经济容易导致虚假繁荣,流量泡沫,也容易伴随着舆论操纵,对整个影视行业发展造成不利。“饭圈文化”还容易导致未成年人的价值观被逐渐侵蚀。“这个做法对于优秀的演员、编剧、导演、影视公司、文艺创作者是利好的,只是对于不良风气会产生毁灭性打击。对于整个娱乐圈而言,是长期利好的。”

追星本身不分对错,需谨记的是:追星不应是生活的全部,异化的“饭圈文化”也需要全方位的引导。对于中国如此大规模的“整顿”,你又有着怎么样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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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昀彤

《访问》实习生,目前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没想过要做什么伟大的事,只想透过文字让社会变得更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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