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

在这里,学习障碍者不只学会工作,更学会为自己发声——认识联合之声

在八打灵再也一间小小的店屋里,咖啡香与织机声交织,但这里既不是咖啡馆,也不是手作工坊。这是联合之声(United Voice),一个为学习障碍者提供职前培训的中心,更是他们勇敢发声、自立自强的舞台。

这里没有怜悯,只有平等与尊重。当微弱的声音汇聚成“联合之声”,社会是否准备好倾听?

来到雪兰莪州八打灵再也老区的一家店屋前,推开门的瞬间,涌入鼻腔的是浓浓的咖啡香味,映入眼帘的,是隔着透明玻璃窗,让人一眼就看清正忙碌的人们,他们有的正在专注用剪刀剪掉多余的毛线;有的正在用心使用纺织机编织。

要怎么定义这一个小作坊?这是一家咖啡馆,还是一家裁缝店?

这其实是联合之声(United Voice,简称UV),一家专门为有学习障碍的成年人进行职前培训的中心。

联合之声社会企业总监胡婉晶告诉访问网,在这里接受培训的人,看起来寻常,却又不寻常,劳动中的他们,就是胡婉晶口中的学习障碍者,当中有不少是唐氏症与自闭者。

正在“联合之声”里头工作的学习障碍者皆是成人。(摄影:阮敏瑞)

联合之声源起

1995年,一个专门为学习障碍人士发声的自倡导小组(Self-Advocacy Group)成立——这便是UV的前身。经过十年努力,UV终于在2005年成功注册,成为马来西亚第一个由学习障碍人士管理的社团。

“联合之声”的成员一般是都是通过别人介绍而来的,有的通过医生,有的则是通过孤儿院,只不过这一所职前培训中心只收成年人,若是有18岁以下的学习障碍者被介绍过来,胡婉晶就会请让他们等到了成年后再申请入会。

UV是一所专门提供给学习障碍人士职前培训的中心。(摄影:阮敏瑞)

为了避免家长误解“联合之声”,会员入会之前都必须进行面试,借此与他们进行沟通,让家长能够理解“联合之声”并不是照看中心,来到这地方是需要进行培训的

而为了避免纠纷,“联合之声”也会定期召开家长会,除了让各别家长了解孩子们的状况,同样用来提醒家长,“联合之声”成立的目标与宗旨是什么、定位是什么。

胡婉晶表示,家长与联合之声之间也有产生误会的时候,“但联合之声并不是为了要符合家长的要求而设的,这里(联合之声)也不是提供工作的地方。所以(我们)才会一再反复提醒和告知家长联合之声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以降低冲突发生的几率。“

为提高成员们的自倡导意识,联合之声设定了四个月的课程,主要内容为让成员了解什么是自倡导、马来西亚法律所制定的身障人士法令、性与性骚扰的课题等等。通过这些课程,成员学习如何分辨舒服或不舒服的感受、能够明白自己的权利到底在哪里,并通过自己说出问题和意见。

什么是自倡导?

自倡导要身障者为自己发声,其中包括:自我选择、自我决定、自我发声、勇敢说出自己觉得重要的事等多方面向,但游戏障碍问题的会员理解事情的能力有限,很多时候需要旁人的帮助之下才能做决定。

这是否与自倡导理念中的自我选择和自我决定有冲突?

对此,胡婉晶分享一位成员想要买平板电脑的故事。

胡婉晶说,这位成员想买平板电脑,但经济情况并不允许。这时候婉晶就作为引导的角色,帮助他分析他使用平板电脑的作用、花了这笔钱之后该做什么等等后续情况。

走过19年,婉晶遇见许多让她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情况,但她从未放弃过继续帮助学习障碍者发声。(摄影:朱家怡)

婉晶认为这两者并不冲突。她认为在提倡自我倡导的同时,也要告诉他们什么是社会责任感,而不是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任何事情。学习障碍者普遍在理解能力上都较为低下,“我们要做的是帮助他们到达能够理解的程度”,而最关键的决定的部分,则交给他自己决定。

也曾遇到有的家长反馈成员在接受自倡导课程后就不再听家人的话,但婉晶认为这是一个好现象。她告诉家长,“小孩总得要离开家,不可能一辈子都要听爸爸妈妈的。”

不要偏爱,给他们一点时间就好

UV除了通过出售成员的画作、也售卖成员编织的文创产品、替企业印刷名片、售卖咖啡和饼干来增加中心的收入,以此来支付职员们的薪资。(摄影:阮敏瑞)

除了四个月的课程,联合之声也提供成员工作机会,比如编织、印刷和泡咖啡。只不过,政府规定要给身障人士工作者最低薪资。但联合之声本身是非营利机构,婉晶只能缩减他们在这里的工作天。

作为学习障碍者的职前训练中心,联合之声的目标是希望成员们都能够独立地在外面工作,所以会与一些企业合作,以提供成员出外工作的机会。

把成员“推出去”工作之前,会先进行半年的职前培训。而就业辅导员则会评估工作的场所、岗位是否能够适合成员。若是遇到成员无法做到的情况,如无法准时抵达公司,就业辅导员也会进行两方面协调、协商。同样,就业辅导员在确保成员的情绪和能力能够独立工作后,才会真正地让他们到外工作。

过去,联合之声也曾遇到雇主在接收成员之后,反馈没办法继续教导成员。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就会去那家公司协调。”胡婉晶说。

该案例会发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雇主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教导成员操作工作,然而却没有相应的人力资源进行指导和陪伴。为解决问题,婉晶决定亲自学习相关操作,并指导该成员。

“那时候先是进去四天,一步步教导成员该怎么操作。之后就会慢慢地减少天数,给他一个适应工作的时间。”

“在他们抗拒的时候,我们就要退一步。要去分析他背后的原因,是因为要陪伴,还是需要哪一方面的支持。在这过程中,观察是很重要的。”她说。

上课的氛围非常融洽,课堂上一直能够听到教师和学生们交流的声音。(摄影:朱家怡)

一般人用一个星期就能学会、完成的东西,联合之声的成员可能需要更长、更久的时间去学习。胡婉晶说:“我们自己也知道,其他人一个小时做完一份工作,他们拿四个小时做,在薪资上不同也没关系。”

他们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社会的偏爱,而是需要的是一个环境,能够支持他们的环境,给予他们耐心就够了。

社会不应该只有一种声音

胡婉晶认为,马来西亚在保护身障人士的法令和政策上还有进步的空间。社会对于学习障碍者有着很难沟通、不愿意与人交流,亦或者是理解能力低下的刻板印象,因为在讨论相关课题时,播放的总是充满刻板印象的画面——安静、幽闭、思想混乱——怎么能抵消大众对他们的刻板印象?

这种刻板印象更是埋没了他们发出声音的任何可能。

“联合之声”成立至今已19年,胡婉晶希望联合之声未来能够成为一站式的培训中心,继续提供更多有学习障碍者的就业培训。同时,她也希望社会和国家在修改或制定身障人士的相关政策时能够想到联合之声,如在建筑物的标志上提供意见,让他们有一个可以发出声音的机会,一同参与社会的建设。

一个人的声音总是很渺小,但如果联合一起,声音将十分有力量。而之所以取名为联合之声(United Voice),同样持着“聚集所有人的声音,才能让其他人听到我们的声音”的理念。

胡婉晶希望未来社会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在UV获得支援。(摄影:阮敏瑞)

19年过去,也曾遇到雇主的反悔、因联合之声无法培训而只能放弃的成员,抑或是无法安定情绪的成员,问起是否有想过放弃,胡婉晶斩钉截铁地说:“从来没有,只会想想有什么别的办法去帮助他们”。

回首过去,胡婉晶曾遇到过因为联合之声无法提供合适培训而不得不放弃的成员。她记得曾有一位成员因肢体问题,在两年的培训期间始终无法完成精细动作。最终,中心只能建议他转到其他机构进行针对性训练。

尽管如此,胡婉晶认为,放弃并非放弃这位成员的未来,而是为了让他找到更合适的机会。正是避免“好心”妨碍了他们应有的成长,才是最好的选择。

版权声明  本文或视频乃原创内容,版权属《访问》网站所有,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转载,否则将视为侵权;若转载或引用本文内容或视频,请注明出处来源及原作者;不遵守此声明或违法使用本文内容或视频者,本网站将保留依法追究权利。

分享文章

您觉得这篇文如何?

评级 5 / 5. 评分人数: 7

觉得我们的文章不错的话

请订阅我们的频道

请告知我们可以改进的地方

阮敏瑞

mingchooi@theinterview.asia

访问网记者,毕业于苏丹依德理斯教育大学中文教育系。

朱家怡

jyforwork20@gmail.com

影像是一种力量,传播是一种责任。 拉曼大学中文媒体新闻系毕业,现为访问网影像记者。

我有话说
加入会员追踪您喜欢的作者,
或收藏文章稍后阅读